第三十章 口徑(第2/3頁)

如索盧參,他本身年輕的時候就可以歌唱《詩經》,而且主的本意本來就是火把和燈芯的意思,胡非子一說“侯主侯伯,侯亞侯旅”的時候,他就理解了這個主義的本意是什麽。

帶著之前對秦地變革以至於“上下同利對外擴張人皆好戰”的警覺,胡非子轉達的適的這番話,讓他頓時明白過來了適的意思。

點頭稱是的同時,心中也在感嘆,心想當年子墨子認可適的根源,只怕就在於他在一些事上能夠將墨家的道義形成體系,有了一個根本的準則可以評斷對錯。

又想單看這件事,自己雖然也隱約覺察到了問題,可是終究沒有如適那般想的這麽深。

的確,宣義部這邊的口徑,必須要符合主義,不能為了一時的利益隨便亂說、朝夕義改。

索盧參心中佩服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回到泗上之後,還是要多學習一些東西。自己離開泗上太久了,泗上的學問已經遠非十年前所比,自己這一路所思所想,終究人太少。中土風華之地,一點有人引導,那麽集結眾義眾善所完善的思想,遠不是他一個人苦思所能比得上的。

想了想,索盧參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種茅塞頓開、心靈透徹以致豁然開朗的感覺了,仔細品味著胡非子轉述適說的那些話,更是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欣喜。

胡非子又說了幾句後,又拿出一張紙道:“主義已定,便要以主義為依托,評價闕與君這件事的對錯是非。”

“於草原部落,闕與君私運過去的,是馬鐙、鐵劍這些武器。既不能讓草原部落的人割草曬草,也不能化解他們油膩的奶食,更不能變革草原的生產使民眾得利。相反,他卻是在助長草原部落的首領劫掠,而草原部落的牛羊戰利品,又多歸屬於首領,這是讓首領得利,讓草原部族的人傷亡,並未得利,反而要忍受征戰之苦。這是不對的。”

“於中土天下,中土的制度、生產已經遠勝於草原,是符合樂土此時的,至少也是更接近的。草原的制度是違背此時天下利益的,所以讓草原武力強盛就是違背了利天下的基礎。”

“於趙地每個人,這些胡人若是南下,必要掠奪人口、糧食,這對他們是不利的。”

“況且,一旦胡人勢大,為了守衛自己的糧食、親人,又需要多從軍、服軍役,這又是沉重的負擔,更是害天下。”

“這麽說是可以的,也是符合我們主義的。但你不能說,闕與君背叛了趙國。否則的話,我是齊人、索盧參是魯人,你們中也有楚人、趙人、宋人、越人……那我們按照那樣的判斷,豈不是都是背叛者?”

“這件事的根本,是胡人與中土的矛盾。但是,你說胡人若是占據了城邑,不收稅、不掠奪、不燒殺、發展生產、研究天志、不改祭祀、不改風俗、胡人如墨者一樣人人為利天下死不旋踵、自苦以極以大禹為聖……你說我們為什麽要反對?”

他一說完,眾人都笑,幾個人笑道:“天下哪有這樣的胡人?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這就像是走到泰山邊上,一人已經登到了一半,你說我要是會飛一定比他更早登上山頂。這是不可能的事嘛。”

胡非子大笑道:“對!但你不能說若是會飛我會比他更早上山是錯的。因為他們做不到,所以他們是錯的,所以我們要反對他們。而不能說,因為他們是趙人、秦人、胡人、越人於是反對他們。”

“現在,泗上就有一種風氣,開口閉口就是我們是泗上人,天下別處的人與我們何幹?只要我們可以繼續售賣鐵器玻璃布匹以致富,那就不必管他們。我們在泗上好好過日子,豈不更好?甚至還有人說,現在富足了,鐵器多了,牛馬多了,為何不去掠奪越人齊人為奴隸以耕作?”

“這種風氣,必須制止,否則的話,天下何時能夠安定?怎麽能夠完成子墨子大利天下定於一的遺願?泗上現在正在整治這種風氣思潮,我先通告一下,這一點萬萬不要弄錯了。”

“就如這一次索盧參從高柳回來,一些高柳出身的軍官騎手,隨著一道命令就可以南下泗上。靠的是什麽?靠的是利天下的義,否則的話,人家是趙人,何必為泗上流血?”

“在泗上,尤其是一些小富小農小手工業之家,這種想法更為嚴重。”

胡非子短短的幾句話,索盧參聽出來泗上現在必不安定,思潮的爭鋒、內部路線的爭鬥必然極多。

想想也是,如今泗上富庶,恐怕真會有人覺得就該如此,實在沒必要為別處的人流血,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索盧參又想了想之前對秦地變革的警覺,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一次宣義部一下子會過來二十多好手,看來這件事背後的意義終究還是要被定性為“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