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各自都認為必勝

索盧參走的時候,墨家的宣傳口徑就已經變了,早就不宣揚助弱國守、伐強橫好戰之君的說辭了。索盧參當然清楚。

墨家弱的時候,需要在貴族矛盾夾縫中發展壯大的時候,口號是:“大則攻小也,強則侮弱也,眾則賊寡也,詐則欺愚也,皆不義不利於天下”。

於是墨家當著中原的攪屎棍,從商丘到牛闌邑,就以這個口號作為道理,作為出兵的理由,悄悄擴充力量,吸取市井人物加入,擴大影響力,悄然發展。

等到魏楚大戰到最激烈的時候,墨家抓住列強無力幹涉的時機,賣了楚國和鄭國,搞定了泗上,實力取代了越國成為一方的強大勢力後,宣傳口徑立刻改變為:“禹攻三苗、商湯伐桀、武王伐紂,上合天之志、下合人之利。此乃誅無道、利天下之舉。征戰義與不義,要看利之三表、民之三患,凡能解決,便是義戰”。

於是墨家不再當攪屎棍,而是割讓了越國的城邑、分割了越國的泗上土地,代行泗上諸國之政。幹涉齊國攻魯,阻礙陳楚東進,進駐趙國高柳,西行蜀都南鄭……

這些人都經歷過這樣的轉變,索盧參的話一說,他們頓時明白過來了索盧參的意思。

他是橫跨了亞歐草原的人,見多了草原上的那些事,也自然一直在考慮解決的方式。

墨家在高柳的政策是分化胡人,以階層代替部族,歸化大量的胡人底層成員,站穩了腳跟。

但就像是在墨家的發展路線一樣,站穩了腳跟,又暫時不能夠全力控制草原的時候,做草原上的攪屎棍就是最好的選擇。

做攪屎棍,是需要有實力作為支撐的。

當年商丘一戰之後,墨家這個中原的攪屎棍才算是在中原諸侯那裏有了發言權。

只不過在中原做攪屎棍,需要的是墨家守城的能力。

而在草原上做攪屎棍,需要的是在胡人面前展示墨家的攻守能力。

這六百人如果能夠引誘胡人進攻,然後依山拒守給胡人造成巨大的殺傷,那麽墨家以後一個旅就能在草原橫行,部落都不敢招惹,也不敢動任何的歪心思。

反之,如果這六百人被胡人消滅,那麽問題就嚴重了:高柳那邊想要出征草原,至少要準備萬人才敢動,而萬人的後勤壓力、動員時間、對農耕的損害,這都是幾十倍於一個旅出征的。

而如果這些胡人圍而不攻,等到大軍前來估計打不過而撤走,那胡人就不會印象深刻,更不會知道鐵器、火藥、大炮和骨箭、木弓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既是提出意見,也是為了教授這些年輕人們考慮問題更遠一些,為了教授這些年輕人對於戰爭有更多的理解。

西行歸來的他,是最了解草原上的部落的,也是最了解草原上的規矩,更是積累了西邊各國對草原上部落的治理經驗,這都是大為有利於墨家在高柳這一帶的發展的。

他講清楚之後,眾人也都表示同意,便集思廣益,如何讓胡人以為這些人怯戰、膽小、一攻可下。

挑選出二十名騎兵,偵查四周確保這數裏移動的安全,等到大軍退到那座山丘附近後,他們就要趕著所有的馬匹先行退走。

人越少,走的越快,馬匹若多,後面的胡人就追不上。馬匹少,就少了許多糧食的消耗,水的消耗,以及縮小防守的範圍,能夠在單位空間內集結更多的兵力。

大軍朝著山丘後退的時候,故意扔掉了一些馬鐙、鐵鍋、鞍子,以及幾口劍、三五支矛,看上去就像是逃竄過去的一樣。

太陽落山之前,數百人已經全數撤到了那處山丘。

馬匹集中起來,由那二十人趕著,先行朝高柳撤退,並不攜帶女人和孩子,因為一旦攜帶走的就慢,反而更危險。

山丘上無水,也沒有叫人挖掘,而是提前在山下用皮囊罐子等裝滿了水,沒有馬匹,省著點用足夠用十天。

在山頭按照墨家守城的習慣,先行挖掘了廁所。

將那些車連接在一起,橫在了山腰上,又挖掘泥土堆積營壘,砍伐樹木制作拒馬。

第二日中午的時候,數百人已經完成了基本的防禦。

幾門幾十斤的、可以放在馬車上使用的小炮,都集中在胡人最可能突破的方向。

兩門可以發射三斤鐵丸的銅炮,在山上視野最好的位置部署展開。

索盧參帶回來的那些人,會使用火槍的,全部編組,和來迎接他們的那些步騎士們打亂分組,組織了四個連隊的火槍手,各自分派了守衛的位置。

剩余人分派了長矛,而善於用劍或是格鬥的,則持劍盾,以防胡人萬一真的沖上來而填補缺口。

隊伍前面,堆積著木頭、石頭,還有挖掘的泥土。在幾個最高的地方,還布置了幾個勇士,用來投擲鐵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