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借力復國豈如前(四)(第2/2頁)

適哈哈大笑,說道:“你的話,並不是有道理的。”

“昔年巨子遊魯,魯之南鄙人有吳慮者,冬陶夏耕,自比於舜。子墨子聞而見之。吳慮謂子墨子:‘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所謂義者,亦有力以勞人,有財以分人乎’?吳慮曰:有。”

姬特心想,這個叫吳慮的所想之事,倒是與自己所想的有些相似。

若說平等,若說行義,就該自上而下人人都冬陶夏耕,那才算是真正的平等。

他是這樣理解墨家的平等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可既然適用這個故事來講,想來墨家並不認同這樣的平均的平等,便等待後續。

適頓了一下,說道:“子墨子便問吳慮,說想自己耕作給天下人飯吃,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個農民的耕作,把收獲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升粟。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升粟,這不足以喂飽天下饑餓的人,是顯而易見的。自己曾想自己紡織給天下的人衣服穿,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名婦人的紡織,把布匹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尺布。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尺布,這不足以溫暖天下寒冷的人,是顯而易見的。”

“子墨子也曾想身披堅固的鎧甲,手執銳利的武器,解救諸侯的患難,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位戰士作戰。一位戰士的作戰,不能抵擋三軍的進攻,是顯而易見的。我認為不如誦讀與研究先王的學說,通曉與考察聖人的言辭,勸說天下人。”

“王公大人采用了墨家的學說,國家一定能得到治理;平民百姓采用了墨家的學說,品行必有修養。所以子墨子認為即使不耕作,這樣也可以給饑餓的人飯吃,不紡織也可以給寒冷的人衣服穿,功勞勝過耕作了才給人飯吃、紡織了才給人衣穿的人。所以,我認為即使不耕作、不紡織,而功勞勝過耕作與紡織。”

“若按你說的說法,人人平等,自然人人都該冬陶夏耕,所做的事都一樣才對?這和魯南吳慮所想的一樣,卻不是墨家的學問。”

“墨家的學問,若天下如築墻,你不能讓婦女去做夯土的事,非要說這是平等。更不應該覺得男人去夯土而女子只是調和泥水這便是不平等。每個人都做符合自己才能的事,這才是天下大治。”

適微笑道:“墨家是講功利的。是講利天下大利小利的取舍的。試問,籍設而天下不知耕,教人耕,與不教人耕而獨耕者,其功孰多?籍設而攻不義之國,鼓而使眾進戰,與不鼓而使眾進戰而獨進戰者,其功孰多?”

姬特已經被適說服,回道:“自然是教人耕、教人鼓戰的人功勞更多。”

適點頭道:“是這樣的啊,所以墨家要講功利。如今做不到樂土之說每個人都可識文斷字,自然要選擇有限的這些東西,投入到最能利天下的人身上。”

“我們不是敬重你的血統,只是在於你學會了墨家的學問,可以有利於滕地更多的百姓而已。”

話說到這個份上,姬特登時明白過來,心中怦怦直跳之余,口幹舌燥,半晌小聲問道:“你們……你們想要……想要……”

適笑道:“正是。越人壓迫慎重,滕地百姓多怨多恨。你若學會了墨家的學問,以作國君,這是‘教人耕’、‘鼓而使眾進戰’,這才是我們選擇你的緣故。”

姬特從沒想過復國,主要是復國對他而言實在沒什麽太大的好處,而且也實在輪不到自己。

有正統繼承權的堂兄堂弟們遍布楚魯,怎麽也輪不到他。適卻用了“利滕國百姓”的說法,很直白地說出墨家要他的作用。

姬特有些慌張,覺得越人不可戰勝,以為越人猛虎也,齊尚不能擋。

可轉念再想,墨家這幾年風生水起名動天下,所謀之事未有一敗,這難道不就是個機會嗎?大丈夫處事,正該有所追求,若是當年武王擔憂紂王的強大這天下怎麽可能建立?

幾個想法交雜之間,他已經拜道:“如此,若為滕地百姓,我願前往沛縣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