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荊宋弭兵君心撼(十四)(第2/2頁)

吳起大笑道:“緣何不能用?我當年在魯為將,擊敗項子牛,斬殺極多齊人。只可惜齊侯不能用我,若我離魯,齊人用我,難道我就不能將領齊兵斬殺魯軍?”

“如今勝綽之輩,於西河倒也無用了。但其才用於別處,便又可以有一西門豹之鄴!”

魏侯使者知道吳起與李悝曾經想要聘用那些叛墨,今日卻忽然說出這些人於西河無用的話,不解其意。

便問道:“當年您說他們有大用,緣何如今又說無用?”

吳起笑道:“今天下善射者,以伯昏無人為最強。今天下善用戈者,以楚之魯陽公為最強。如今有一敵於百步之外,選此二人接戰,是選伯昏無人呢?還是選擇魯陽公呢?”

那使者也知道此二人之名聲,伯昏無人乃此時天下第一射手,市井之間的名聲猶如當年楚之養由基。

列禦寇作為諸子之一,也自善射,曾去挑戰伯昏無人,讓伯昏無人看看自己的箭法。

諸子嘛,好勝心都強。

列禦寇把弓拉得滿滿的,放一杯水在左肘上,發射出去,箭射出後又有一只扣在弦上,剛剛射出又一只寄在弦上,連續不停。

射藝之法,用的極為純熟,那些觀看的都大聲叫好,只說可追仲尼之射藝。

卻不想伯昏無人直接告訴列禦寇,你這射法太俗。於是自己登上高山,腳踏險石,背對著百們深淵向後卻退,直到腳下有三分之二懸空在石外,在那裏揖請列禦寇退至相同位置表演射箭。

列禦寇拜服,伯昏無人卻站在那裏用了列禦寇之前曾用的手段,自此名滿天下市井間。

而此時雖然還未有魯陽揮戈而日返一刻的傳說,但魯陽公之戈法確實聞名,多年征戰與三晉交兵,三晉眾人皆知。

於是那使者道:“百步之外,自然是伯昏無人。”

吳起又問:“那若敵在三尺之內呢?”

使者回道:“那自然是魯陽公為先。”

吳起稱是,笑道:“就是這樣的道理啊。”

“原本我所想,是以勝綽等人守陰晉、河曲、臨晉等邊城關塞。我便可將武卒一分為二,秦人若攻,叛墨善守,待秦人疲憊,我再以武卒反擊。”

“如此一來,西河若有五萬武卒,則可分出三萬攻略中原。”

“可如今,墨家在商丘做出此等大事,中原弭兵,魏可全力壓秦,已不用守。他們於西河便無大略之用。但是用來做一縣之令,卻是可以的。”

使者聽吳起這樣一說,急道:“您是同意弭兵會盟的?”

吳起點頭,又道:“不但同意,而且要快,要在秦人知曉之前。此次會盟,一道要將秦人排除在外!”

他又說了許多,酒後自回去書寫給魏侯的書信,濃墨毛筆,淡黃草帛,吳起提筆揮就。

“邦國之固,在德而不在險、在政而不在霸。”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

“今守西河,修以德政,私田畝稅各屬於人,於是百姓用命,五年忘秦。”

“河曲之地,逾關而亡晉之秦人不下五千。秦人入西河,稼穡為稅,操練為賦,復攻秦地,則魏益強而秦愈若……”

洋洋灑灑數千言,不必再以刀筆吏刻於竹簡上,書寫起來也就不可避免地趨向於長篇大論,不再是以往微言大義的風格。

吳起希望魏文侯繼續深化變革,修明政治,闡明了私畝制改革對於魏國和西河的意義,以此作為基調,引出了自己的戰略構思。

從引入新農業技術,到發展武卒募兵,再到戰略中心利用中原弭兵的機會攻略關中讓魏國徹底不用擔憂四面受敵的情況。

總而言之,就是希望魏侯把這次弭兵,看作一次絕佳的機會,放棄虛無縹緲的霸權思想,轉而休養生息快速變革,從而平定天下。

哪怕是把秦國削弱成宋、衛這樣的小國,魏人的局面也就算是徹底打開了。

機會難得,齊人正衰敗,楚人商丘新敗,正是難逢的不必擔心背後捅刀子而全力攻秦的機會!

除了告知魏斯自己的想法,書信中還希望魏斯的政策,能夠明確下來讓公子擊即位後執行。

不要急功近利,要戒驕戒躁,不要追求短暫的霸權,而是要以二十年為目標,讓魏國成為天下第一強國。

畢竟,魏斯老了,吳起希望用魏國的強大來報答魏侯的知遇之恩,而魏斯死後魏國依舊還在,他不得不開始考慮之後的事。

吳起知道,此次中原弭兵,主角就是魏楚。只要魏楚參與,其余齊衛鄭宋等國必然會參與。一旦成盟,魏國就可以放開手腳,全力改革後積蓄力量,徹底削弱秦國這個背後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