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革故鼎新策無窮(三)(第2/2頁)

一座瞭望用的高樓之外,每隔幾步就挖掘了或是五步、或是三步的水井,水井的上面蒙著牛皮,整個井就像是一面鼓。

一些瞎子趴在井口的牛皮上,側耳傾聽遠處的動靜。

適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墨翟道:“這是在傾聽敵人可能挖掘地道進攻的辦法。適,你要記住,若是登高遠望,看到護城河的水有些渾濁、或是敵人看起來像是在挖掘掩墻,但是泥土卻堆積的過多,那可能就是要挖掘地道進攻。”

“這些技巧,你學得快,但也要都知曉。你懂大略,卻不能不懂這些巧術。”

適點頭,墨翟又道:“你來的正好,剛才城下的情形我已看到。如今守城,你們宣義部先立一功。”

“凡守城,一定要想辦法不讓敵人在百步之內安生。”

“以往都是殺牛宰羊,靠話語激勵守城之人的士氣,你卻反而用之,用來削減攻城之人的士氣。一增一減,並無二致。”

“我看這幾日楚人怕是無心攻城,反倒是要先清理內部。”

適想了一下道:“先生,那也未必。我怕楚人可能會試探攻城。凡攻城,必有死傷,但有死傷,那些話便用處不大了。”

“商丘農夫雖與楚之農夫,都是農夫,但畢有親疏。同夥同伍之人死亡,又豈能不怨恨?”

“再者,攻城,也可以讓那些聽到這些宣講的人先攻,讓他們速死,屆時墨者又怎麽屆時商丘農夫殺楚之農夫?”

“又者,攻城,也可以讓楚人心思一致,我們也不能喊話叫喊,因此先生還是要小心。”

墨翟笑道:“正是這樣,守城者不可大意。我雖認為,我來守城,定讓攻城一方找不到可以進攻的地方,但若大意還是可能被攻破。”

“你想的極對,不過他們能用的辦法,我也可以一一破解。”

如此自信的回答,適也覺得沒什麽問題,又說道:“先生,馬上就要麥收,我估計,楚人必會攻城一次,讓城內疲憊,再準備收割三十裏外之麥。”

“收麥之時,我們便要出擊一次,以為後來虛實準備。這一次出擊……還是不要全用墨者。若有損傷……”

適未說完,但他的意思,墨子聽明白了。墨者的數量太少,死一個少一個,加入墨者的難度太大,選拔的標準也太高。

墨子笑道:“這次只是為了今後虛實,無需嚴格明律,自然不需要全部墨者出動。那些被扣押了妻子兒女父母的士,倒是可以出戰。”

適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和宣義部有關,說道:“如此一來,只怕那些士有怨恨,說墨者徇私,不讓墨者出戰卻叫他們出戰。”

“我曾聞,升米恩而鬥米仇。墨者是天下人,卻非宋人,守城本是為了利天下,宋公又不曾給我們封地俸祿。然而既守了,到時候我們不出戰,他們卻又覺得徇私……”

“我需想個辦法,免得到時候叫他們先行辱罵我們。”

墨子擺手道:“無需管他們,任他們說去。這些事宣義部還有人可以做、五十四也能做,你先過來,還有別的重要事去做。”

“這一次一定要做好,若做不好,墨者損傷必重。”

適一聽事情緊急,急忙掏出個小本本,拿著一支細筆就要記下,墨子笑道:“不用記,不用記,事說出來很小,但做起來極難。”

收回了小本本,墨子道:“你做書秘吏,也曾抄錄過我的守城篇章,你覺得與別家文章最大不同在哪?”

這個適倒是真的比較過,孫子兵法之類,都講究的是計謀。

而墨子守城術,則講究的是技術。

記錄抄錄中,隨處可見的精密數字、分寸毫厘。

凡殺以穴攻者,二十步一置穴,穴高十尺,鑿十尺,鑿如前,步下三尺,十步擁穴,左右橫行,高廣各十尺。

諸如這樣一段話中,一堆的數字和標尺的內容,比比皆是,完全是一本可以通用的技術指南。

於是適道:“細節完備、數字詳實,這應該是先生文章的不同。”

墨子點頭稱是,欣慰笑道:“這也是守城的根本。凡兵書,只說如何激勵,如何布陣,卻不說詳細。我的守城術,只要識字、數數,都可以依樣而學。”

“這是不同,也是我喜歡的。所以對於你說的將來出兵穿陣迫楚為盟的計劃,一定要詳盡、完美、數字清晰。”

墨子又說了一些大致,適問道:“先生是讓我趁著第一波城市士的佯攻,看清楚楚人的調動?計算他們的營帳距離?判斷他們互相支援的時間?精確為數目,寫下來?”

PS:

現在的徒卒,都很有想法。幾年後楚人攻鄭,鄭軍士兵就因為不滿貴族閑著沒事幹招惹楚人,四萬人拔腿就跑,根本不和楚人交戰,自願全部被俘,也拒絕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