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墨守成規心余悸(五)(第2/2頁)

“我前幾日登城墻一看,商丘四周平坦如海,就算堵塞水井,依舊有河。楚人可能會沿河紮營,而且應該是在南部,以免晉人前來商丘出兵南北夾攻。”

“只是,楚王的軍帳會在哪裏,只怕未必能夠知曉。”

墨子笑道:“你說的那種千裏鏡,我雖不曾見過,但卻相信此物必在。我曾見過璆琳,也曾見過裝水的璆琳杯將杯後的事物變大。”

“雖無此物,但卻未必看不清楚遠處。我曾說,要人盡其能,為上者能夠知道每個人的才能並且用好每個人,才能天下大治。”

“天下大治太遠,但用來守城也是一樣。瞎子的耳朵總是靈敏,所以我用瞎子和狗監察敵人可能挖洞的攻城法;有些人的眼睛,天生能看清楚遠方,猶如蒼鷹,我用這些人來觀察敵人的動向。”

“商丘守城,已非一次,城內許多有特殊才能的人,我心中都記得。楚軍紮營,會有人盯著他們的動向。”

“再者,你給我看的《山海經》之大荒西經中,有特洛伊木馬事,我便想此事未必就不能用來守城。”

墨子這樣一說,不想適猛拍了一下手掌道:“先生,我想的也是這樣。”

兩人都未說具體如何做,但是思路卻是一致,墨子笑問:“你說如何?”

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先生知道,我並不怎麽敬重鬼神,所以對於‘迎敵祠’一事從來不學……”

迎敵祠,屬於迷信範疇,也是墨家守城的一種糟粕,但更多是為了安穩城內人心的作用。

迎敵祠就是一種祭祀活動,利用墨家的木匠技術,建立高塔,在高塔上祭祀,用來安撫城內人心,祈求上帝諸神庇佑。

墨子微笑道:“我說鬼神,無非是想讓人覺得舉頭三尺有神明,因此哪怕在山澗之中孤行,也不會想著做不義之事。你既不信,卻依舊行義舉,那信與不信,又有何區別呢?”

“墨家不是為了讓人信鬼神上帝,而是希望人能行義舉。墨者之中,如你一般的人有許多,當初我生病的時候,先來看望我的,問的不是我的病情,而是反問我為什麽鬼神沒有庇護……”

墨子說起這事的時候,並不生氣,只是微笑,示意適繼續說下去。

適笑了笑,垂首道:“外人看來,墨者善於祭祀,這正是弟子想到的木馬之計。”

“如今城外都是良田,上好的木材都已經被砍伐,附近又都是平川,商丘城高數丈,想要觀察到城內局勢,需要搭建高台。”

“我想,如果我們能夠帶入楚王去思索,猜測楚軍會在幾處紮營,然後便選一處建立木塔高台……這位置一定要合乎楚人的方便,但方便之處不少,我們若在一處建立,那麽楚王或許便會將軍帳紮在附近。”

“屆時,我們若想要穿陣而擊,這高高的木塔便如黑夜的燈火,可以讓義師墨者知曉該攻擊何處。”

“再者,墨者祭祀的事,天下皆知。楚人又好淫祀,必不起疑,以為必是墨者守城的迎敵祠,不疑有他。”

“公輸班已逝,先生的木工奇技天下無雙,想來搭建起來的木塔必然高聳堅固。周圍又無良木,楚人便更可能以此木台來眺望商丘。”

“加之,楚軍混亂,封君眾多,商丘不能出城野戰,楚王必會想要讓號令傳遍,也會選擇木塔為旗。”

“先生既懂守城,必懂圍城,選取的地方也定然是楚人方便的。”

“義師初戰,只知向前,只是前在何處?便需要有高塔作為指引,方能不容易走偏,畢竟他們還不是備城門的墨者,他們只靠戈矛成陣,一旦走錯方向,便會失去時機。”

適邊說著,墨子的臉上露出的笑容也就越多,可以說適的想法真的和他想的差不多。

那些訓練的義師,都不是墨者那樣的單人作戰極強、又守紀律的劍手,而是以矛陣作為突擊手段。

若是久經戰陣還好,但第一次出戰,就必須想辦法讓他們成熟。

最大的問題不是士氣、不是見血、而是怎麽樣才能知道自己該往那邊走不至於偏離方向,有明確的目的從而一舉穿透楚軍。

建個高塔,讓楚王看清楚商丘內的動靜,墨子絲毫不擔心。看透了也不怕,墨者守城的自信,足夠讓墨者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