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百乘金玉悖轍還(十)(第2/3頁)

太陽掛在天上,還沒有人能以天志解決春夏秋冬的問題,但似乎聽說墨者已經知道為什麽會有春夏秋冬了。

他們均想,既然知道,那就距離解決不遠了……

至少他們是這麽幻想的。

見適說起挖水渠的事,老者道:“這事做得。只要你們墨者定下來,眾人收完菽豆、種上冬麥,定會去做。這道理連我這樣的老叟都能知曉,那些人也能知曉吧。”

適哈哈笑道:“這是利眾人的事,我們墨者正要做。今歲收了秋糧,這件事真要開始做了。只要能修成,那可真是水旱無憂了,就算再旱,也不至於如前幾年那場大旱一樣,顆粒無收。到時候只要有力氣,便有水。”

“莊稼啊,要的是水,不是雨。雨是水、河是水、水渠裏的也是水。所謂未必非要求鬼神之風雨,求自己的雙手也行啊。”

老者連聲道:“知道知道,這個我們都知道。只是這一年風調雨順,大家便不想這事。你要不說,想的人就少。可是要說一起做事,那可沒有問題。”

“你們常說的那種鐵器,村社的人常常念叨呢。那日大家一起去磨坊,還說起這事,只說要是你們真的要做鐵器,便是全村社夏糧不種也非要忙出來不可。聽你們說那可是好東西啊,我還見過你們從韓地弄來的幾件,確實可比現在的農具要好……只是價貴。”

適道:“墨者要弄,就不會那麽貴了。”

對於墨者的話,老者如今深信不疑,聽適這樣一說,頓道:“那可太好了,只要能做出來,村社的人真的可以舍棄了半年糧食也要齊心幫著弄起來。”

適見時機已經成熟,便道:“這事倒也用不得許多人。況且不種夏糧可不行。巨子想了一個辦法,讓我說給各個鄉亭的人聽聽。先說給你們,你們聽聽若是可以,回去後便要在鄉亭通告了。”

老者一聽,放下了碗筷,很是鄭重地聽著適講訴。

適講的比較簡單,老者很容易聽懂。

煉鐵的事,墨者和工匠會來解決。

但是挖掘地下的礦,需要各個村社出人。

按照每一伍出一個人,每個人服三個月勞役,夏收秋種的時候不服勞役,三月輪換。

每天在那挖礦,墨者也會給錢。

而凡事服勞役挖礦的伍,都有優先購買鐵器的權力,墨者保證在滿足這些人之前不將鐵器售賣到其余地方。

同時,甚至這些參與挖礦的伍,可以用分期付的方式從墨者這裏先領取鐵器,之後償還也可以。

至於建冶煉爐、做模子這樣的事,都是技術工種,不可能用服勞役的方式來征集。

只能依靠墨者內部的手工業者、工匠會內部的人來做,培養出一個新興的冶鐵行業。

鑄鐵、退火鑄鐵,此時完全可以弄出來。

有了鑄鐵就可以快速提高沛縣的生產力水平,一些不能開發的土地都可以迅速成為大片的良田,這是革命性的農業變革,更是瓦解井田制貴族的利刃。

大量的鐵器又能壟斷市場,沿著泗水北上南下,進入繁華的中原地區,為墨者換來源源不斷地資金。

這種事,沒有行義之心、沒有利天下的目的,那就是西班牙在南美挖礦搞的那一套勞役義務,需要暴力支持還要應對層出不窮的起義和逃亡。

但於此時的沛縣,可謂是行之有效而副作用又小。

大的開礦商人此時都是份額承包制,所謂“非豪商不可”,不是豪商沒有資金,也沒有辦法弄到大量的逃亡人口和奴隸。這是墨者學不來的。

適也明確地表示,如果這個辦法可以的話,要先修建冶鐵作坊,然後再做興修水利的事。

他用了一個砍柴的寓言故事做了解釋,老者聽得明白,心中激動,覺得這件事確實沒什麽不好——雖說自己的二兒子已經加入了義師,自己也老了,但是大兒子、三兒子都是可以服這個勞役的。

他們已經見過墨者高價從韓地弄來的鐵器,真正見識過這種工具的效率,只要墨者能解決價格昂貴的問題,這當然是好事。

適既已說可以解決價格昂貴的問題,老者便信了十成,又想到可以優先購買借用,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說到底,這並不是墨者或是適給他們畫的大餅在起作用,而是墨者在沛縣的政治信譽在起作用。

換了王公貴族說這些,就算天花爛墜,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滿心狐疑。

換成在此行義一年多、在此變革了許多事物、在此帶來了真正利於每個人的技巧的墨者,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無非就是一些細節問題上需要解決,比如每個月給多少錢、死了怎麽辦,這些需要適在宣傳之後匯總出來,回去後再仔細商議,與民眾們討價還價最終定出來確切的細則——這件事也用不到他幹,墨者最擅長制定各種細則,無論是守城還是工坊軍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