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宿貴舊夢泣涕漣(上)(第2/3頁)

可能是叛墨猜測公子連又會問那隱士何處,便道:“隱士已亡故。遺留二徒,一名適、一名共和。適入墨,共和之才勝其萬倍,但已看破天下之必然,因而乘桴浮於海,並不出仕。這亦是一柄在太陽上的龍吟之劍,雖誘人卻不可得。”

這是公子連今日第二次悠然神往這些聽起來天縱奇才卻大隱隱於世外的人物,既然不可得,便斷了心思,問道:“既是如此,還請請教刺殺之後再如何?”

叛墨回憶著在叛出墨家之前聽適與眾墨者談及的天下大勢和名為“矛盾”的說知推演之法,自信滿滿地說道:“若新秦君被刺,主少臣疑。新君與舊貴必然多給貴族賞賜,以收其心。然而贏悼子已經在秦行初租禾畝稅,私畝眾多,賞賜貴族需要錢財賦稅土地,私畝多者必然不滿。”

“適曾說,賞賜眾多土地廣袤的為舊貴、私畝眾多學於私學者為新貴。”

“舊貴意足、新貴不滿,公子難道不知道自己應該依靠誰嗎?難道公子希望重復您祖父被逼自殺的前轍嗎?”

這話正刺中了公子連的心思,連聲問道:“若得位,又該如何?”

“公子可聽說墨者前往沛地行義事?”

“不知,今日才耳聞。”

“那這正是可以學習的地方。雍城舊貴眾多,又靠西陲。公子若得位,可遷都於渭水附近靠近西河,遷民充實。這正是墨者不在商丘行義而去舊貴不多的沛地行義的手段,公子可依樣而學。”

“遷都之後,又該如何?”

對曰:“墨者尚賢,庶農工商有才則舉。公子用我們這樣的叛墨、天下的遊士。不是舊貴,沒有根基,只能依靠公子。公子遷都後,親掌數地,尚賢選良才、推廣初租禾私畝稅、降低公子親掌之地的賦稅吸引晉人逃亡。重用我們就是公子最好的選擇,我們根基淺薄,並非舊貴,但我們卻有才能。子墨子曾言,庶農工商有才則舉,則國必大治。公子若在雍城,不敢尚賢;可若遷都渭水靠近西河,舊貴不多,正可以尚賢。”

“遷都事大,若舊貴不準遷都,又該如何?”

對曰:“公子回秦後,可用強國復仇的言論散播雍城,凡不同意遷都的便說他心向三晉,挑動民心復仇之心,尤其是秦人在西河多有戰死,其父兄心懷恨意,公子這樣一說,那些舊貴便不好直接反對。屆時若用別的理由,墨者善辯,難道我的三寸舌還說不過他們嗎?”

“況且東遷近魏,西河俱在魏人手中,豈不危險?”

對曰:“墨者善守城,叛墨只是不行義,卻並不是因為不行義那些為了行義天下的手段就不會了。到時再散播吳起的謠言、靜待吳起失位。況且一旦推行新政、有足夠的官吏,那麽即便魏人強盛難道就沒有一戰之力嗎?難道魏人可用武卒、秦人就不能用嗎?”

“舊貴既戮,如何保證能推行新政?”

對曰:“墨者要守紀,凡守城墨者,必尊巨子之令。巨子以義聚眾,公子難道不會以利聚眾嗎?開阡陌、破井田、輕賦稅、種宿麥、改軍制。在新都成立一軍,以自耕私田者為兵,效仿武卒,公子親掌。凡反對新政者,殺之。不破不立,不殺舊貴新政難行,公子的雄心也就無從談起。”

“若反對新政者被殺,又如何管理?”

對曰:“墨者要求上下同義,這義以天志為準。公子也希望上下同義,只是這義以公子的雄心為準。開辦官學,只收自耕私田子弟,由我們這些叛墨教授為吏之法,提拔他們作為近侍。任用與否,只在公子一言,不能與公子同心的便不用。十年後,渭水便可有一千新吏、數萬自耕私田者,屆時難道還不能夠掌管整個秦國嗎?屆時官吏與公子一心,以吏管民,則萬眾與公子一心。”

“上下一心太難,如何保證?”

對曰:“墨者守城,必編民什伍,行連坐之法。墨者守城,刑令嚴明,可以攜帶何物不能攜帶何物,均有細則。墨者守城,必有賞罰,何事賞何事罰各有明細。墨者守城,必有專職講訴法令之人,力求萬民知曉,先制令而後罰。”

叛墨又道:“公子如能將秦,變為墨者守城之城,那麽難道不能夠再現穆公之霸嗎?”

公子連一連聽這叛墨說了如此多墨者如何,便問:“這都是墨者的手段,你們叛墨又是為了什麽啊?”

“為了俸祿、高官、抱負、鐘鳴鼎食。不用墨者義、卻仿墨者上下一心同義,這義由君上定;不用墨者非攻,卻仿墨者守城編民什伍,用墨者守城之法,自然有破城之術;不用行義,卻把行義的手段用於不義之戰;不求萬民了解天志,但求萬民知道君上的想法和法令……最終為了什麽、義與法令由誰來定這就是區別。我們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