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女媧伏羲雙螺旋(中)(第2/3頁)

七月流火,八月摘花。壯月飛雪,取彼兜圍,行摘鬼桃,猗彼伐秸。九月軋條,十月紡紗。色白若雪,布寬尺長,裁家人裳。

四月種豆,五月麥收。碾臼其獲,伐粒為粉。一之日觱發,取彼玉草,為耕牛食。二之日栗烈,曰殺羔豚,朋酒斯饗,余肉藏冰。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圬窒存薪,封向草帛。悅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玉指豆瓜,禾麻菽麥。喜我農夫,我稼既同,調泥繕室風。晝晾牛飼,宵煮豚食。亟畜康肥,其秋播宿禾。

二之日左右演武,三之日祭饗先祖。四之日其蚤,雪化冰融。一元復始,萬象更新。適彼樂土,天志為斯。貴賤無常,各盡其力,待至於此,待至於此……

篡改過後的偽七月,比起詩經中的七月流火少了一段。

少的這一段,適本來已經編造出來,但不敢讓人傳唱。

已有的最後一段已經十分露骨了,就差唱成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或是快把那爐火燒的通紅了。

也就是因為已有的最後這一段,讓公孫澤給出了一句“順非而澤、惑亂人心”的評價。

雖然露骨可也能解釋,就說冬天演武祭祀祖先不是做造反前的準備工作,而只是傳統習慣;歌頌一下春天到來萬物更新,也不是影射新時代的到來,只是單純地歌頌春天,僅僅是夢想而不是要去得到樂土。

如果加上那段沒教這些人唱的最後一段,那就解釋不清了,就現在這個實力早被腰斬棄市了。

和原本的七月流火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原詩是苦樂夾雜,仿佛一副寫實的畫卷,叫人知道農夫的苦和平日的生活。

讖改之後的,將所有的苦都改成了樂,就像描繪一個近在眼前的夢境,讓每個農夫都覺得熟悉而又陌生。

沒有一句苦,沒有一句痛。

但最美好的快樂,與真正的現實相對比,便是最苦痛的悲。

對比而來的悲,加上充滿稚嫩和代表著希望的童音,與歡快的《歡樂頌》曲調,又給人以希望。

不是夢中的希望,而是現實的希望。

真到某一天的時候,這些傳唱這些歌謠的人,便會左右演武、祭饗祖先,求個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沒人拯救,那就靠自己唄,簡單的道理,就和農夫知道想吃飯先種地一樣簡單的道理。知道了種植可以收獲,誰又願意采集狩獵呢?

既然適告訴他們耒耜種植取代采集狩獵是天志,也是一種第四重樂土,那麽既然已經實現了,為什麽不去追求第五重樂土呢?

……

人群中,同為墨者的公造冶的弟弟公造鑄沉醉在這首樂曲之中,下意識地伸出手指輕輕擊打在跪坐於地的腿上。

墨子在一旁看著,只是微笑,並未說什麽。

墨家講求非樂,公造鑄卻是個懂樂的人,不但懂樂還會鑄造樂器。

公造冶與公造鑄的祖父是楚國人,曾經被楚王聘為鑄客為其鑄鐘。

鑄造青銅器需要家傳的手藝,春秋之時大多都是官營的,類似於匠戶制度,父子相傳。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一些人的後代離開了官營,憑借技術遊走各國之間。

青銅器銘文上有鑄客某某的字樣的,是聘請的手工業者;而銘文上有冶師某某的,是任用的官營手工業的成員。

當年楚昭王被伍子胥和孫武子滅國,逃亡到曾國,被曾侯所救。曾國也是楚國重要的附庸國,又有救楚昭王的功勞,因而楚惠王後來曾鑄鐘相送曾侯乙。

當時為了鑄造編鐘,曾聘天下名匠,公造冶兄弟的祖父也曾參與鑄鐘過程。

正因為知道鑄鐘的復雜和消耗的人力,也讓公造冶兄弟認同墨家的節葬、非樂之說,成為了墨者。

小時候公造鑄是知曉音樂的,非樂的樂也不是平民傳唱的樂,是以墨子見公造鑄擊節沉醉,微笑而已。

當童音清唱第二遍副歌之後許久,公造鑄才停下了擊打不停的手指。

“如何?”

墨子一問。

公造鑄想了許久。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一句沒談天下,最大的範圍也不過是村社之間,所唱的也不過是春種秋收男耕女織孩童學字這樣的小事。可這裏的村社可以唱、晉國的村社也能唱,秦國齊國燕國的村社也能唱。萬千村社,不是天下又是什麽呢?”

“一點沒用絲弦鐘鼓,不過是一群孩子在那清唱。可孩子可以唱,因為他們放風箏放了回家被母親責罵;男人可以唱,因為他們修好犁鏵準備耕種;女人可以唱,因為她們在摘鬼桃紡白布……男人、女人、孩子都能唱,便是天下人在唱,九州同唱,又有什麽樣的鐘鼓之樂可以比此宏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