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三（第4/8頁）

“嗯，這個嘛，我相信咱們有法子解決。”雷金納德語氣輕快，好比這是無傷大雅的欺騙。

愛麗絲警覺地問：“您的意思是？”

“譬如借款期限內我把修院讓給您使用，過後再從您手裏租回來？”

“那麽每月租金八鎊。”

內德壹臉著急。顯然他不希望母親答應。羅洛明白內德的理由：愛麗絲為了這八鎊的租金，可能損失四百鎊。

雷金納德佯裝憤慨。“什麽，那等於壹年百分之二十四——不止，還是復利！”

“那就算了吧。”

羅洛心裏燃起了希望。愛麗絲為什麽對利率斤斤計較？自然是有意借錢嘍。羅洛瞧見內德有些驚慌失措，看來他也這麽覺得，並且他不看好這宗買賣。

雷金納德沈思良久，最後答道：“那好。壹言為定。”他伸出手，兩人握手成交。

父親的精明叫羅洛肅然起敬。壹個幾乎壹文不名的人，卻能投下四百鎊的買賣，靠的是膽識。聖瑪加利大號的貨物能讓家族財務轉活。謝天謝地，菲爾伯特·科布利急需現錢。

“今天下午我會把文書擬好。”愛麗絲·威拉德說完就走了。

這時候簡夫人走過來說：“該回家了，午飯要準備好了。”

羅洛四處尋找妹妹。

瑪格麗不見蹤影。

等菲茨傑拉德壹家走遠了，內德立刻問母親：“媽媽，妳幹嗎答應借這麽多錢給雷金納德爵士？”

“因為要是我拒絕，他會找咱們麻煩。”

“可他有可能還不上！咱們會落得壹無所有。”

“不會，咱們有修院。”

“就是壹堆破房子。”

“我要的不是房子。”

“那……”內德皺起眉頭。

“想想看。”

不是房子，那想要什麽？“地？”

“接著想。”

“市中心的地段。”

“壹點不錯。那是全王橋最值錢的地方，何止值四百鎊，關鍵是物盡其用。”

“是，”內德答道，“可是媽媽打算用來做什麽——起房舍，像雷金納德那樣？”

愛麗絲不屑地說：“我不稀罕住宅邸。我要建壹間室內的集市，每天都開張，不管刮風下雨。我把鋪位租給攤販——烤糕點的、做芝士的、手套裁縫、鞋匠。那兒，緊鄰著主教座堂，壹千年都有錢賺。”

內德覺得這簡直是天才的主意。所以母親想得到，他想不到。

然而，他還是有壹絲擔憂。他可信不過菲茨傑拉德那家人。

接著他又想到壹層。“這是不是應急的法子？以防加來那邊壹無所有？”

愛麗絲為打聽加來的消息想盡了法子，可惜自從被法國攻下以來，就壹點風聲都不得。可能法國人收繳了全部英國財產，包括威拉德家存儲豐富的貨倉，也可能迪克叔叔壹家兩手空空，正在投奔王橋親戚的路上。加來的繁榮主要依靠英國商人的貿易活動，因此還有壹線希望：法王決定不動外國人的財產，讓他們繼續經營生意。

糟糕的是，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壹個月過去了，卻沒有壹個英國人從加來逃出來給家裏報信，這就意味著沒有幾個人生還。

“室內集市無論如何都值得辦起來，”愛麗絲答道，“不過妳說得對，我在想，倘若加來的情形真是預料的那樣壞，那也該另做打算，做別的買賣。”

內德點點頭。母親壹向有遠見。

“不過，這也未必成真，”愛麗絲最後說，“雷金納德要是沒有特別誘人的買賣，也不會自降身價，來求我借錢了。”

內德的思緒已經轉到別處去了。剛才和雷金納德討價還價，叫他壹時忘了菲茨傑拉德家他唯壹真正關心的那個人。

他在會眾裏尋找，卻沒瞧見瑪格麗。她已經走了，不過內德知道她去了哪兒。他穿過中殿，不想顯出急匆匆的樣子。

他雖然心事重重，卻也忍不住再次為拱券的樂章贊嘆。低矮的拱券仿若低音音符，穩穩地打著拍子反復，廊臺和高窗上的小拱則是高音和聲，奏著同壹個和弦。

他緊了緊鬥篷，出了教堂向北，往墓園的方向走。這會兒雪下得緊了，菲利普院長高大的陵墓頂上積了壹層雪。這座墓十分龐大，從前內德和瑪格麗躲在後面親熱，也不必擔心被人瞧見。傳說菲利普院長對那些受情欲引誘的男女態度寬容，內德想，這位早已作古的修士要是知道墳墓後有壹對年輕人親吻，應該不至於靈魂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