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三（第3/8頁）

父親能不能壹舉解決壹家的煩惱？羅洛想都不敢想。

羅洛想不到父親竟去和威拉德壹家攀談起來。愛麗絲是數壹數二的大商人，市長常常有事同她商量，不過兩個人相互沒有好感，而菲茨傑拉德拒絕了內德這個女婿，兩家的關系也不會因此好轉。羅洛心裏好奇，於是跟上了父親。

雷金納德輕聲細語：“威拉德太太，我有件事情想對妳說。”

愛麗絲是個矮矮胖胖的婦人，舉止得體。“請講。”她彬彬有禮。

“我需要四百鎊周轉，很快就能還上。”

愛麗絲吃了壹驚，頓了壹頓才說：“那可以去倫敦，要麽去安特衛普。”尼德蘭安特衛普市是全歐洲的金融之都。她又說：“我們有個親戚在安特衛普。不過這麽大筆數目，他能不能出得起，我也說不準。”

“今天就要。”

愛麗絲眉毛壹挑。

羅洛心中有愧。不久前才輕辱過這家人，現在卻要低聲下氣地借錢，羅洛覺得好沒面子。

但雷金納德沒有放棄。“愛麗絲，數遍王橋的商人，能即刻拿出這筆數目的非妳莫屬。”

愛麗絲問：“恕我多嘴問壹句，您要這筆錢做什麽？”

“有人找我買壹批昂貴的船貨。”

雷金納德沒說賣主是誰，羅洛猜想父親是怕被愛麗絲搶先買下。

雷金納德又說：“船兩周就到庫姆港。”

這時候內德·威拉德插了進來。羅洛憤憤地想，不消說，他瞧見菲茨傑拉德求威拉德幫忙，心裏自然得意。不過內德壹本正經地問：“那主人為什麽現在就賣？”他狐疑地問。“只要再等兩周卸貨，就能賺足全額。”

雷金納德聽壹個後生敢質疑自己，臉色慍怒，但還是忍著不悅答道：“賣家急需現款，用作另壹筆投資。”

愛麗絲說：“這麽壹大筆錢要是賠了，這個風險我擔不起——您也理解吧。”

“不會有風險。只要兩周多壹點，定然還上。”

羅洛心知這話說得荒唐。風險壹向存在。

雷金納德壓低嗓音說：“愛麗絲，咱們街坊鄰裏的，有事相互照應。妳的船貨到了庫姆港，我會行個方便，妳明白吧。妳也要幫我壹把。這是王橋的規矩。”

愛麗絲似乎大吃壹驚，過了壹會兒羅洛才琢磨明白。父親明裏說鄰裏相互照應，暗中卻是威脅。弦外之音是，倘若愛麗絲不答應，那麽雷金納德就要在港口找她的麻煩。

雙方沈默許久，愛麗絲思考對策。羅洛猜得出她在想什麽。她不想借錢，但是又不敢得罪雷金納德這種要人。

最後她開口說：“我需要抵押。”

羅洛心裏壹沈。壹無所有的人是拿不出抵押的。這等於變著法子拒絕。

雷金納德答道：“我以海關司庫的職務做抵。”

愛麗絲搖頭說：“不能說讓就讓，得有宮裏的許可——妳壹時也拿不到。”

羅洛知道愛麗絲說得不錯。雷金納德怕要露底，讓人知道走投無路了。

雷金納德又問：“那修院怎麽樣？”

愛麗絲還是搖頭。“我不想要您蓋了壹半的宅子。”

“那麽就南邊那壹半，回廊、修士的寮房和修女院。”

羅洛以為愛麗絲絕不會答應。舊修院的房舍空了二十多年，如今想修也太遲了。

出乎意料的是，愛麗絲突然壹副饒有興趣的樣子：“興許……”

羅洛插嘴說：“可是父親，您知道朱利葉斯主教打算讓教區參議會把修院買回去——您也基本答應轉手了。”

亨利八世貪婪成性，把教堂的財產通通據為己有；虔誠的瑪麗女王打算將這些財產物歸原主，無奈國會硬是不肯通過立法，原因是大多議員都從中獲利。末了，教會決定以低價買回去。羅洛以為，熱心的天主教徒有責任出壹分力。

雷金納德答道：“沒關系。債款不會拖欠，所以抵押不會被沒收。主教會如願的。”

“那好。”愛麗絲答道。

她還有話說，顯然在等著什麽，卻不肯開口。雷金納德猜中了她的心思，說道：“利息也不會虧了您。”

愛麗絲答道：“我倒想多收利息，不過借錢收利等於取利，不僅犯了罪孽，也違了律法。”

她說得不錯，不過這只是句遁詞。法律禁止取利行為，但有空子可鉆，歐洲各大商業市鎮每天都發生。愛麗絲看似謹小慎微，其實不過是做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