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壹(第3/15頁)

瑪格麗家裏有些不同尋常。受難像對面的墻上掛的是壹幅王橋地圖。這東西內德可是頭壹次見,他饒有興致地研究起來。地圖上畫得清清楚楚:本鎮由南北走向的主街和東西走向的商業街分成四份。主教座堂和昔日的修院盤踞在東南角,惡臭熏人的作坊區位於西南角。凡是教堂都打了標記,壹些房舍也壹樣,包括菲茨傑拉德和威拉德兩家。河水由北向南,劃分出東郊,之後轉過壹道彎往西,形狀似狗腿。從前河水也標誌著南部地界,不過自從架起梅爾辛橋,鎮子就擴展到河對岸,如今那裏已經形成壹片不小的居民區。

內德發覺,這兩幅圖正好代表了瑪格麗的父母。掛地圖的是她做官的父親,而掛受難像的則是她虔誠的天主教徒母親。

有人進客廳來了,卻不是瑪格麗,而是她哥哥羅洛。羅洛個子比內德高,樣貌英俊,壹頭黑發。內德和羅洛當初是校友,但壹向不和;羅洛要長內德四歲。羅洛是全校最聰穎的學生,所以負責管教低年級學生,不過內德不吃他那壹套,也從不服從他的權威。更糟糕的是,很快大家就發覺,論聰穎,內德至少不遜於羅洛。兩個人拌過嘴也動過手,後來羅洛畢了業,去了牛津王橋學院。

內德藏起厭惡、壓下怒氣,禮貌地寒暄:“我瞧見‘貝爾’旁邊起了房子,是令尊在蓋新宅子吧?”

“是啊。現在這個地方有些過時了。”

“想來是庫姆的生意不錯。”雷金納德爵士出任庫姆港海關司庫,這份差事獲利頗豐,當初瑪麗·都鐸繼承王位後,感念爵士忠心,以此作為嘉獎。

羅洛答非所問:“這麽說,妳從加來回來了。怎麽樣?”

“學到不少東西。家父在那兒有碼頭和倉庫,由迪克叔叔打理。”內德的父親埃德蒙十年前過世了,之後生意就壹直是母親接管。“我們把英格蘭的鐵礦石、鋅、鉛等從庫姆港運往加來,繼而銷往歐洲各地。”加來的業務是威拉德家族生意的根基。

“沒受打仗妨礙吧?”英法兩國正在交戰,不過羅洛顯然是假慈悲,他巴不得威拉德壹家倒黴運呢。

內德輕描淡寫:“加來防守嚴密,”他心中有疑慮,語氣卻透著信心百倍,“周圍設有要塞,自從加來成為英格蘭領土後,兩百年來都安然無恙。”他終於耐不住了,“瑪格麗在家嗎?”

“妳找她有事不成?”

問得很不客氣,不過內德假裝沒察覺。他打開挎包。“我從法國帶了壹份禮物給她。”他說著就掏出壹條光閃閃的淡紫色絲巾,疊得整整齊齊。“我覺得這顏色正配她。”

“她不願意見妳。”

內德皺起眉頭。什麽意思?“我相當肯定她願意。”

“那我就想不通了。”

內德字斟句酌:“羅洛,我對令妹愛慕有加,相信她也對我有意。”

“妳很快就知道,妳不在的這段時間情況有變,小內德。”羅洛的語氣高高在上。

內德並不當真,他當羅洛不懷好意,存心嚇唬自己。“無論如何,還是請叫她壹聲吧。”

羅洛面露微笑,這下子內德有些慌了。從前念書的時候,羅洛壹奉命令鞭打低年級的學生就會露出這種笑。

只聽他說:“瑪格麗已經許了人了。”

“什麽!”內德怔怔地瞧著他,又驚又痛,仿佛屁股上吃了棍子。他來之前的確心中惴惴,但做夢也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消息。

羅洛不接話,只滿臉笑意地迎著他的目光。

內德腦子裏冒出的第壹個念頭是:“是誰?”

“她要嫁的是夏陵子爵。”

“巴特?”內德覺得不可思議。歷數本郡所有的年輕男子,說到俘獲瑪格麗的心,頭腦遲鈍、不通風趣的巴特·夏陵是最不可能的人選。雖說他有朝壹日會承襲伯爵之位,在許多姑娘眼裏這壹點就夠了,但瑪格麗不壹樣,內德敢打包票。

或者說,至少壹年前敢打包票。

他問:“不是妳瞎編的吧?”

話壹出口,他馬上知道問得蠢。雖說羅洛手段卑鄙、氣量狹小,但他可不傻,才不會編這麽個容易被戳破的故事,不然到時候不是要出盡洋相了。

羅洛壹聳肩:“明天伯爵家設宴,屆時就會宣布訂婚的喜訊。”

第二天是聖誕節第十二日 [1] ,倘若夏陵伯爵擺宴席,那就壹定會邀請內德壹家。要是羅洛沒有撒謊,那麽內德到時候就會親耳聽到婚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