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節禮千鈞重(中)(第2/2頁)

看過了板甲,趙頊也無心再觀燈飲酒:“韓卿,你回去後盡快定下板甲的式樣規格,上報於朕。”

韓岡起身:“臣遵旨……臣懇請陛下,於監中成立板甲局,調集各作匠人,專門打造板甲。以免受到外物所擾。”

“可!”趙頊點頭。韓岡打算設立板甲局,是為了避免板甲的制造,受到軍器監中其他勢力的幹擾。就像為了制造斬馬刀,也專門成立了斬馬刀局一樣。人們對變化的抵觸心有多強,趙頊如何會不清楚,暗箭難防啊。

“板甲局可依斬馬刀局例,於局中設令、丞各一。”趙頊繼續說道,“還有今次打造板甲的六名匠師,你可將他們的姓名,與請設板甲局劄子,及板甲式樣規格一並呈上。此等有功之輩,朕必不吝厚賞。”

“臣遵旨。”韓岡躬身領命。

“至於鐵船……”趙頊沉吟了一下,“板甲為朕省下不少錢糧,拿出一部分也不妨,朕還希望能看到更多不遜於板甲的發明。”

……

又喝過兩巡酒,上元之宴宣告收場,天子擺駕回了後宮。

隨著凈鞭聲響過,禦街之上的彩燈燈山登時全數熄滅。原本城中最為明亮的去處,轉瞬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像是一片浮雲,漂過來遮住了天穹一角的群星。

韓岡隨著人流,一起下了城頭,送了天子,方才散了班次。

呂惠卿走過來,說了兩句閑話,很有風度地恭喜了韓岡。而馮京等人則早就各自上馬,走了一幹二凈。

王韶留在最後,等呂惠卿也離開了,才走過了:“玉昆,陪著我走一走。”

“敢不從命!”

韓岡說著,隨了王韶在出了宣德門,騎上了馬。

連串的馬蹄聲得得地響著,王韶說道:“今天做得不錯,馮當世、吳沖卿有苦難言。蔡持正也是說你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兵法用得好。”

微皺起雙眉的韓岡似乎是有點納悶:“蔡副樞這話是怎麽說的?”

“《浮力追源》都寫出來的,人人都以為玉昆你要造鐵船,宣揚格物之說,想不到一轉就變成了打造板甲。”

“格物致知那可是韓岡畢生所願,怎麽都不會放棄的。”韓岡解釋著,“板甲僅僅是附帶而已,終究還是要造鐵船的。”

“但鐵船不是非有一二十年之功就造不出來嗎?今夜之事傳出去,玉昆你必然名望更高一層,但於格物之說上,可就一點也占不到好處啊。”王韶眯著眼睛瞥了韓岡一眼,“還是說玉昆你還有什麽謀算沒拿出來?”

“說要造鐵船的不是我啊!”韓岡呼呼的笑了起來,“這些天來,樞密可曾見到韓岡有一字上請?!”

“……那鐵船彩燈到底是怎麽回事?”王韶沉默了一下便又問道。

“不過有人想為難在下而已,唆使了兩個膽子大的出頭。不過我也不打算深究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過兩天就推薦那兩人到春州、雷州的弓弩院去,就說他們鐵船彩燈造得好!想必宰相、參政們當不會反對。”

王韶微微一愣,轉又呵呵笑了兩聲,問道:“……如果中書駁回來,玉昆你是不是準備遞到禦前去?”

韓岡笑而不語。

他無意深究幕後黑手,甚至還在禦前將責任一起擔下——盡管這個責任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但不代表韓岡願意咽下這口氣。現在不趁此時,挑兩個不長眼的出來殺雞儆猴,試問如何鎮得住軍器監中?

王韶瞥著韓岡凝在嘴角、微顯冷酷的笑意,暗嘆了一聲。

官場上的俗諺:“春、循、梅、新,與死為鄰;高、雷、廉、化,說著就怕。”雖說嶺南是貶斥之所,但北方人去了瓊崖【海南】,反而不一定有事,倒是稍北的春、循、梅、新、高、雷、廉、化這八州,瘴癘遍地,去者往往無北返之望。

但韓岡下手如此之狠,也怪那兩人自己,如果不是韓岡有後手,必然逃不了謫官出外的結局。

“自食苦果,怨不得他人。不過這事放在一邊,”王韶眼神犀利,盯著韓岡,他可還沒老糊塗呢,能被人隨便把話岔開還不知覺,“玉昆,你到底還有何盤算?”

韓岡粲然一笑:“就讓韓岡稍稍賣給關子如何?反正很快就會知道的。”

王韶再盯了韓岡一眼,也不再追問,搖頭笑了一笑:“那我就看看玉昆你還能帶來什麽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