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第3/17頁)

此人做了不少詩詞,不過似乎沒有達到他書畫的水平,就像上面提到的那首詞一樣,讀起來雖然還算過得去,但顯得過分雕琢,能讓人傳誦的顯然不算很多。

徽宗皇帝與書法家交往的故事,為歷代文人騷客津津樂道。比如,他與大書法家米芾的交往就很有意思。

米芾與徽宗一樣酷愛石頭,曾經在一塊怪石面前納頭便拜,尊稱此石為兄,人稱“米癲”,就是米瘋子的意思。有一次,徽宗令人在瑤林殿張掛兩丈長的畫絹,擺上極珍貴的筆硯墨鎮紙等,召米芾寫字。米芾上躥下跳、筆走龍蛇,並大呼:“奇絕陛下!”皇帝一高興,把所有眼前寶物全部賞賜給了米芾。有一次在崇政殿奏事,米芾手執書劄,皇帝讓他放在椅子上,他大叫:“皇帝叫內侍,要唾壺!”也不知是要皇帝用,還是自己用,大約是一種抗議自己受了慢待的意思。管宮廷風紀的官兒要治他的不尊之罪,皇帝制止說:“對俊逸之士,不要用禮法拘束他。”米芾曾經為皇帝書寫過屏風,幾天後,皇帝派宦官賞賜給他白銀十八笏。十八笏為九百,當時的人們以九百為傻,和我們今天罵人二百五是一個意思。米芾興高采烈地對來者說:“知臣莫若君。皇帝真了解我。”皇帝聽說後,大笑。某宮修完後,徽宗命米芾去寫字,當時米芾已經身兼書畫兩學博士,相當於中央書院和中央畫院兩院的院級領導。他用完皇帝禦用的一塊珍貴硯台後,一本正經地說:“這塊硯台被臣濡染過,已經不堪再讓皇帝使用了。”宋徽宗放聲大笑,將硯台賞了他。他怕皇帝反悔,抱著硯台就跑,結果弄得滿身墨汁淋漓。

在繪畫領域,宋徽宗也可以當之無愧地躋身於中國歷史上最優秀的大畫家之列。他的丹青造詣堪稱登峰造極,蔚為大家。據說,龍德宮建成後,徽宗召來各路著名畫家作畫。作畫者都是一時之選。徽宗看後,無一句誇贊之辭。偏偏對一位並無名氣的新近畫家所畫的斜枝月季大加贊賞,並特賜該人服緋。當時,只有官居六品方可穿緋色袍服。徽宗的理由是:月季花四時朝暮的花葉均不相同,極其難畫,而此人畫的是春天正午時分的月季,一絲不差,所以重賞。

現藏於故宮博物院的《祥龍石圖》《芙蓉錦雞圖》,藏於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翠竹雙雀圖》,藏於遼寧博物館的《瑞鶴圖》和藏於上海博物館的《柳鴉圖》與《四禽圖》表明,在花鳥畫上,宋徽宗的作品稱得上是爐火純青的大師級佳作。

出自宋徽宗手筆的山水畫傑作《雪江歸棹圖》,意境清奇高遠,不同凡俗,一般的山水畫作品,根本無法望其項背。

《聽琴圖》則是宋徽宗傳世的人物畫代表作,這幅畫出神入化的描繪技法令人嘆為觀止。畫面上的彈琴者是在後世聲名狼藉的宋徽宗自己的自畫像,而那位身穿紅色衣袍的聽琴者就是他的宰相——在後世同樣聲名狼藉的蔡京。

這幅堪稱傑作的優美畫卷,具有宿命般的暗示與象征意義。它向我們展示出了一幅君臣同體、休戚與共的意味深長的畫面——沒有彈琴者,自然不會有聽琴者;有了彈琴者,沒有聽琴者,也只能自得其樂,意思不大;若既有彈琴者,又有聽琴者,而且雙方心心相通、知音默契,這才趣味盎然、生動完整。在許多方面,亡國君臣宋徽宗與蔡京恰好就是這樣一對知音。

事實上,北宋之後的歷代史學家,基本上都同意一個觀點,即:北宋帝國是葬送在宋徽宗和他的宰相蔡京——這一對惺惺相惜的君臣知音手中的。這不能不使人在觀賞這幅美麗的藝術畫卷時,心情特別復雜。

按照現代心理學的解釋,像宋徽宗這樣才華橫溢、具有高度靈氣和素養的藝術天才,很有可能也是一個充滿詩人氣質和浪漫情懷的人。通常情況下,這種人不認為蔑視傳統價值觀念和世俗行為規範有什麽不對;他們只服從自己內心感受的召喚,按照自己的喜怒好惡行事;他們不知冷靜、理智、理性為何物,為人處事沖動而情緒化,具有極為濃厚的感性色彩。假如再加上皇權帝制所賦予他的無上權力的話,我們就應該比較容易明白發生在宋徽宗身上的許多故事了。

從現有資料上看,宋徽宗趙佶並不是個紈絝子弟,這從他的勤奮好學、多才多藝與諸多藝術成果上可以看出。他也並不昏庸,從他當政之初的情形判斷,的確稱得上出手不凡,“粲然可觀”。當時,他大刀闊斧地整頓朝綱,平反冤獄,貶竄奸佞,提拔賢良,一時間,很有除舊布新的氣象。他曾經發布一份詔書,相當謙恭地希望天下人能夠暢所欲言地品評朝政,其誠懇平和、推心置腹在歷代帝王詔書中十分少見。從這份詔書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位青年天子涉世未深的坦誠、帶有理想化浪漫氣息的良好願望,讀來很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