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黎元洪引狼入室(第2/6頁)

黎的“不違法、不戀位、不怕死”的決心已有所轉變,認為解散國會事小,清室復辟事大,兩害相權,當取其輕。現在既然找到了解散國會並不違法的新解釋,他就下了解散國會的決心。他沒有懂得也不會懂得解散國會就是取消共和制度,為清室復辟鋪平道路。此時剩下來的問題,就是找一個國務總理來副署解散國會的命令,因為未經總理副署的命令是違反《約法》的。

在辮子軍開到北京的時候,京津臨時警備總司令王士珍也不敢實踐其以全力擔保維持北京治安的諾言了。9日晚間,他自動地搬到公府來下榻,表示其與總統共生死的決心。10日黎派他去找代理內閣總理伍廷芳副署解散國會的命令,伍一口拒絕。王鑒於問題沒有解決,禍事快要臨頭,就偷偷地回到西單牌樓堂子胡同私宅,準備逃出北京。有人把這個消息報告黎,黎急派步軍統領江朝宗等到王宅力加勸阻,王才無法脫身。

國會解散問題,只存在誰來副署這個命令。在新任國務總理李經羲未就職以前,這個命令由代理國務總理伍廷芳副署是合法的。但是伍以前肯出面來代理總理,就是為了幫助總統對段進行鬥爭。現在總統竟然不惜解散國會,甘於向暴力屈膝,伍自然不肯盲目服從了。

張勛的最後限期屆滿,解散國會的命令還是沒有發表,氣得他在天津跳腳罵人,嚇得在北京的黎元洪心慌意亂。11日,黎無可奈何地再請伍到公府來,想勸他以民國為重,副署這道命令,但是伍稱病不肯來。此時便有剛由天津回京的夏壽康向黎出主意的以提拔伍朝樞(伍廷芳之子,任外交部參事)為外交次長作為副署這道命令的代價。伍聽了這句話,認為侮辱人格,表示斷不接受。

黎只得又派夏壽康到天津向張勛解釋:“不是我不肯解散國會,而是沒有人肯副署這道命令。”

張勛知道伍不肯副署命令,便派人前往恐嚇,如果再表示拒絕,將以激烈手段對付。可是這個督軍團大盟主的赫赫威風,在這位年老多病、兩耳失聰的老博士面前,沒有一點作用。

張勛便又轉過來向總統的專使大發雷霆說:“我不管副署的事情,沒有人副署也得下命令,不得借詞推托。”他顯然忘記了僅在半個月之前,督軍團就是假口總統沒有經過內閣總理副署直接發布命令是一件違法的事情,因而宣布獨立的;而他自己也說過同樣的話,認為違法的命令是不能發生效力的。

黎只得繼續負起責任來去找副署命令的人。他自己不便再出面,便找王士珍、江朝宗去見伍,勸他看在私人感情份上,為了解除總統的困難,將就一點,副署這道命令。伍回答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職可辭而名不可署,頭可斷而法不可違!”江勸他說:“即使不為總統,即為個人安全,秩老也還是副署的好。”伍聽了並不生氣,卻心平氣和地用自己的一套靈魂學理論向他喋喋不休:“我研究靈魂學頗有心得,不副署這道命令,充其量不過是一死而已,但是死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凡是沒有做過壞事的人,死後的靈魂卻比生前的軀殼快樂得多”。江說他不動,急得跪下來向他磕頭,哀求他副署這道命令,伍閉起眼睛不再說話。這樣,由伍副署這道命令的希望就完全斷絕了。

在天津,夏壽康奉了黎的命令,手裏拿著一道空白命令紙到處亂找人。想找一個國務總理簽名。他找到了李經羲,李敬謝不敏:“我沒有就職,不算國務總理。”他又找到了段祺瑞,段似理不理地說:“我已經下了台,沒有副署命令的職權。”夏顯然沒有顧及僅在半個月之前,黎已經有命令免去了段的內閣總理,而段也顯然忘記了他到天津後仍然自居為合法總理,不承認總統的免職是有效的。

12日,被迫得走頭無路的黎只得請王士珍以平津警備總司令的名義函勸國會自動休會。王答以“無此職權,無此先例。”黎說:“那麽,你就幫我的忙,權且代理國務總理,副署這道命令吧。”王說:“如果總統一定要這樣辦,我就辭職出京,一切事情我都不管。”黎說:“不要再談辭職出京的話了,要走我們大家走!”

這樣,由李經羲、段祺瑞或王士珍副署這道命令的希望也都完全斷絕了。

12日晚間,天津傳來的消息說,張勛已經不能再等待,當天晚上如果命令不發表,他就帶隊回徐州,獨立各省軍隊自由行動,他將不過問。事實上,張勛正在因為命令未發表陷於進退失據的苦境;督軍團譏誚他帶領大隊人馬嚇不倒一個赤手空拳的總統;而如果回到徐州,就是自動地解北京政府之圍。但是已經嚇破了膽的黎總統既怕他到北京來,又怕他回徐州去,既怕張牙舞爪的督軍團,又怕裝腔作勢的調人。12日公府的緊急會議一直討論到13日晨3時半,參加會議的王士珍、江朝宗、陳光遠、吳炳湘和由天津回來的夏壽康等,面面相覷,計論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直到大家感覺到萬分疲勞的時候,才看見一個人站起來義形於色地說:“好,我就來替總統解圍,副署這道命令吧!”說話的人是步軍統領江朝宗。步軍統領怎樣能夠副署總統的命令呢?幸而這個問題不難解決,只要有人肯副署命令,就是阿貓阿狗,都可以派為代理國務總理而使這道命令合理化。因此,黎好像絕處逢生一樣,一連發表了派江朝宗代理國務總理和解散國會的兩道命令。這些命令都是填寫12日的日期,但是發布時天已大明。命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