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傑出的覬覦者(第2/5頁)

他們的擔憂是完全合理的。羅曼努斯至少有八名子女,他正決心要開啟一個新的王朝。畢竟,如今的皇室家族也是經過篡位才獲得了今日的地位,因此羅曼努斯只不過是以開創馬其頓王朝的巴西爾作為自己的榜樣。不到一年時間,他便迫使君士坦丁讓位,宣布自己為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並且為自己的長子克裏斯托弗加冕,封他為自己的繼承人,君士坦丁七世的統治地位就此下降至第三位。然而,篡位者的野心也是有限度的。羅曼努斯本質上並不是一個殘暴之徒,他缺乏巴西爾所具有的冷酷無情。君士坦丁七世的地位可以被忽視,也可以任由自己擺布,但羅曼努斯從未真正起來公然反抗他。

在保加利亞,西蒙仍然因為他的運氣不佳而大發雷霆。只要君士坦丁七世仍然未婚,他就有機會接近皇位,但隨著子嗣繁榮的利卡潘努斯家族進駐大皇宮並紮根於此,關於皇位的全部希望都被奪去了。他發誓如果可能,必定要將君士坦丁堡的城墻徹底推倒,然後集結了一支大軍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歐洲一側領土登陸,展開突襲。他發現了位於佩格地區建造精美的小教堂——此處也是羅曼努斯最為青睞之地——於是便將之付之一炬,並將來不及逃走的所有修道士全部屠殺,讓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這裏的聖水。他在君士坦丁堡城墻外散布的民居區四處肆虐,希望能夠將皇帝引出城外,但羅曼努斯對此反應卻十分冷淡。他很清楚地意識到,在這高墻之後,自己是絕對安全的,幾星期之後,西蒙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皇帝希望能夠通過談判講和,相比戰爭,他總是更喜歡運用外交手腕,一場會議不久便在雙方之間舉行。西蒙穿上了他最為精美的盔甲前來赴會,並且周圍的士兵們也都手舉黃金和白銀制成的盾牌,用希臘語齊聲高呼著皇帝的名字,聲音震耳欲聾,高墻之後的元老院成員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與之相反,羅曼努斯徒步而來,衣著樸素,手中緊握著聖物,他行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向對方宣告,羅馬帝國的榮耀本身便是足夠華麗的盛裝,完全夠得上讓他耀武揚威的對手感到汗顏。在向西蒙致辭的時候,羅曼努斯的聲音充滿了高貴的威嚴:“我聽說你是一個虔誠的人,真正的基督信徒,但我所目睹的你的行為卻配不上這樣的形容。虔誠的信徒、基督的子民,應該是熱愛和平的仁愛之人,因為上帝教導我們如此……人類終有一死,之後會復活,等待上帝的審判……此時此刻,你活著,但明天你就有可能歸於塵土……面對這些殘酷的屠殺,你將如何向上帝做出解釋?如果你是為了世間的大仁大愛才做出這樣的事,那麽我會滿足你的渴望……擁抱和平,你才能夠擁有平靜無垢的人生……”

西蒙並沒有忽略皇帝提出的進貢條件——雖然這條件偽裝得十分完美,就好像這是高尚善良的皇帝做出的無私饋贈——在一場和解儀式以及交換禮物的活動之後,他掉轉馬頭,回到了保加利亞。第二年,他在自己的領土上自封為“羅馬和保加利亞人的皇帝”(對此羅曼努斯只是一笑置之),但他再也未能越過帝國的邊境。一年後,他的軍隊在試圖吞並克羅地亞時遭到了慘痛大敗,西蒙也在這場戰役中去世,將瀕臨崩潰的帝國留給了他軟弱的兒子彼得。彼得很快與拜占庭聯姻,娶了羅曼努斯的一位孫女為妻,兩個長期敵對的國家之間終於迎來了和平。自從阿拉伯人圍困君士坦丁堡以來,保加利亞人一直都是拜占庭帝國最為可怕的威脅,但在羅曼努斯靈活的政治策略之下,這一威脅以幾近完美的和平方式徹底解除。

羅曼努斯最終從一直以來蠻族鐵騎威脅的陰影之下解脫出來,開始將重心轉移到治理國家內政。眼下他最為關心的無疑是貴族階級權力的膨脹,他很有理由擔憂如果這些富人階級一直以壓榨窮人為代價進行擴張,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帝國的防禦力量依靠的是農民階級,他們構成了國民軍隊的基石,但邊境的大部分地區如今大多變成了富裕階層的私產,因為貴族階層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將土地不斷私吞。羅曼努斯決心結束這種不擇手段的肮臟交易,因此頒布了多種土地法案,保護貧困階級農戶的權益。這些措施毫無疑問令皇帝成了貴族階級切齒痛恨的對象,他們密謀策劃架空皇帝的權力,但在他統治余下的時間裏,羅曼努斯拒絕做出任何讓步。這種趨勢對國家軍事力量的破壞從未消除,但他決心至少要將土地吞並的速度減緩。

當針對貴族階層的內部鬥爭在君士坦丁堡如火如荼時,羅曼努斯在東方展開了他的軍事行動。在與阿拉伯帝國的邊界上,取得類似的外交勝利是完全不可能的。伊斯蘭大軍的到來已經引發了三個世紀綿延不絕的交戰、撤兵和隨之而來的災禍,只有力量才能說明一切。馬其頓王朝平息了流血紛爭,開始逆轉局勢,但由於保加利亞人逐漸崛起,這種趨勢也未能帶來多大的效果。然而,如今帝國重新擁有了傾舉國之力與阿拉伯人作戰的實力。約翰·庫祖阿斯,帝國最為傑出的將領奉命率領東部戰場的軍隊,並揮師向亞美尼亞——羅曼努斯家族祖先的故鄉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