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波斯戰火(第3/5頁)

自從西哥特人洗劫羅馬城以來,帝國還未曾遭到如此巨大的災難性打擊。全知全能的上帝顯然已經收回了他的庇護之手,允許異端掠奪基督教世界最為神聖的聖物,如今拜占庭因為曾經的狂妄自大而遭到了懲罰。波斯軍隊所到之處,一切抵抗土崩瓦解,走投無路的居民只能四散奔逃,逃離這可怕的強大敵人。波斯國王一路高歌猛進,將觸角伸向埃及,公元619年,他開始了吞並埃及行省的計劃,奪取帝國最為重要的糧食產地。延續六個世紀之後,獲得免費面包的日子畫上了句號。從此之後,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不得不從色雷斯運來小麥——就像其他貨物一樣,付錢才能購買。末日似乎馬上就要來臨,隨著強大的波斯敵人兵臨城下,希拉克略制定了十分明智的策略,拋棄君士坦丁堡,將都城轉移到他的家鄉,北非迦太基。或者可以說,至少他曾經做出過這個決定。當驚恐萬分的人民請求他留下來的時候,希拉克略機智地表示同意維持現狀,因為他們曾經發誓接受需要做出的任何犧牲。

希拉克略已經從過去的五十年中學到了足夠豐富的經驗。他是在人民歡呼的浪潮中登上皇位的,但這並不意味著采用墻頭草般的政治策略就能行得通。帝國如今的形勢可謂危如累卵,他明白前方的路途漫長而艱險,並且危機四伏。就他個人而言,缺乏足夠的軍事經驗,手下沒有能力強大的官員,沒有訓練有素的軍隊,最重要的是缺乏資金。帝國的財政已經徹底崩潰,甚至無法為士兵償付已經十分微薄的軍餉,更沒有能力雇用花費高昂的雇傭兵。如果事態真的有任何恢復的希望,資金無疑才是最為關鍵的資源,為了得到財政支持,他第一次選擇向教會求助。

理論上來講,教會的牧首和皇帝處於同一個神聖意志的兩端,皇帝是上帝的國度在俗世的精神領袖和世俗執行者,但他們之間的關系時常處於一定程度上的敵對狀態,因為雙方都在試圖躲避對方的幹擾。皇帝受政治現實的驅使,需要一位行事圓滑的牧首,但教會通常對皇帝充滿警覺,不惜花費巨大代價提醒皇帝他們的地位不容忽視。帝國的角色是人為實現的,並非憑空創造出來的,教會的政策和來自牧首的嫉妒讓他們對自己的理事會保持著高度戒備,拒絕一絲一毫來自帝國的幹涉。保證這樣的制度毫無疑問需要長期保持絕對的警覺,但這也導致了有時教會和國家無法在合作的同時信任對方。

當希拉克略與牧首塞爾吉烏斯會面,並且將緊急形勢一一告知,牧首當即答應將教會的全部財富如數交出,並且將一批數量巨大的金銀盤也上交給皇帝。這一舉動顯得尤其震撼人心,因為希拉克略曾經違反了很多宗教戒律,最近又迎娶了他的外甥女瑪蒂娜。牧首已經機智地洞察了這一切有失檢點的行為,但鑒於國家處於危難之中,他決定慷慨奉獻,暫時解決帝國的財政危機。

這樣的合作態度在西方本來也可能發生,西方的教皇已經失去了他的皇帝,神聖與世俗的分歧界限也變得模糊不清。教皇被迫將皇帝的皇冠和教皇的三重冕同時戴在自己頭上,正式登上政治舞台,將教會引入與國家權力直接鬥爭的境地。歐洲的國王致力於在處理國家事務時抵抗來自教皇的幹涉,同時教會也在與世俗之心鬥爭的同時維持自身的影響力。雙方的鬥爭即將成為整個西方歷史的決定性矛盾,同時使東方——原本發揮的作用尚未消失——不可避免地逐漸疏遠。

教會和國家間的合作或許能夠讓皇帝變得更加富足,但對東羅馬帝國境遇悲慘的人民而言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農場仍然在烈火中燃燒,人民繼續遭到屠殺或被賣作奴隸,沒有軍隊擁出那黃金大門,來保衛這些被圍困的人民。他們只能滯留此地,自生自滅,詛咒那些殘忍的波斯人,皇帝似乎已經拋棄了他們,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掙紮求生。

然而,希拉克略並未忘記他的人民。他只是醞釀著自己的計劃,不希望倉促行事。帝國的軍隊如今四分五裂,士氣低落,將他們派去對抗波斯人無異於自尋死路。軍隊必須經過系統的重建,只有當一切時機徹底成熟,他們才能夠出動去保衛帝國。在漫長的十年時間裏,希拉克略近乎頑固地抵抗住了人民的乞求、朝廷中鷹派人員的進言,以及波斯人一次次試圖將他驅逐的行動。君士坦丁堡的大門讓他可以高枕無虞,在徹底準備好之前,他絕不準備冒任何可能的風險。

公元622年的春天,希拉克略的計劃終於時機成熟。這個計劃是他權力的確切證明,在這漫長的若幹年中,盡管帝國疆域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卻並沒有人呼籲他退位,也沒有僭越者試圖起來反抗,取代他的位置。雖然內心依然充滿緊張和焦慮,但這位皇帝的信心從未動搖,並且這種信心非常容易感染他人。最終,他率領著一支軍隊邁出都城的金色大門,這支軍隊士氣高昂,盔甲閃亮,內心充滿自豪,要去保衛他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