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袁縱洪逃離京津實情(第3/3頁)

袁世凱既有意放走洪述祖,那麽洪述祖逃至天津兩天竟安然無恙,跟蹤至天津抓洪的警察一無所獲,也就不奇怪了。而洪述祖於3月28日能夠從天津順利南下,到達濟南,然後轉車逃往青島,同樣是袁世凱有意放縱,無怪乎時人有種種疑問。《民立報》記者就曾提出四大疑點:

記者調查,二十六日時,警察方面已預備捕拿,而洪之南下也,實二十八日晨九時,相隔兩日,竟令洪悠悠而去,一奇也。偵緝隊之赴津也,據雲在二十七日,即洪出逃之前日,此一日間,偵緝隊所作何事,二奇也。二十八之南行車並非通車,一日始到濟南,三日始達浦口,政府如於二十八日一電到山東,便可捉賊,乃總統之通電,偏偏二十九日始發,三奇也。自二十九始,至初一日,又已四天,無論洪述祖向何處走,既雲開專車跟緝,應早就獲,乃至初一日晚間,跟緝者尚無以後之報告,四奇也。一罪惡滔天之犯人,發見已一周之久,而令悠悠攜眷而去。此內務部之責乎?抑交通部之責乎?要之,洪犯之神通廣大於此可見,而某當局之心跡,欲見諒於國民,難矣。[21]

以上四“奇”中,第三“奇”所述不夠準確。據報道,3月28日上午,也就是洪述祖乘津浦路火車由天津出逃當天,津浦路北局其實曾有一電致南局會辦趙慶華(燧山),內容如下:

燧山兄鑒:頃由警察廳長楊以德來,稱奉大總統面令,有內務部秘書洪述祖,攜帶女眷一人,乘津浦車至濟南,由濟南至浦口。此人面有紅斑,黑須,務飭地方官一體嚴拿等因。奉此,查洪述祖既由本路南下,自應知照地方警廳遵令辦理,惟本路兵警不準幹涉雲雲。[22]

由電文中天津警察廳長楊以德“稱奉大總統面令”雲雲,可知該電實系袁世凱將楊以德召至北京,面授機宜,再由楊返津請津浦路北局發出。“此電系二十八日上午由津拍發,則是日即可抵沿途各埠,是時洪之蹤跡不過達濟南耳。乃電末忽加‘惟本路軍警,勿加幹涉’二語,且此電不即交發警務處(指此電系發給津浦路南局會辦而沒有及時交發地方警務處——引者),遂使元兇脫逃。”[23]可見袁世凱確是有意縱洪。迨至29日,袁世凱連發三道捕洪通電,然此時洪述祖已逃至青島,連發三電不過掩人耳目而已。[24]

且說洪述祖於3月28日逃離天津後,警廳偵探從其宿緯路住所帶回仆人二名,並錄有口供。據二仆所供,洪述祖出逃前是比較從容的。其初欲於3月27日經海路逃往上海,旋因當日沒有赴上海的輪船而作罷。3月28日欲乘火車至上海,又因當日沒有通車直達浦口,故決定先至濟南。[25]但據1917年8月洪在上海租界會審公廨受審時供稱:

當時袁總統府差官來,向我聲稱,總統叫你至青島,我即偕同出京。迨至天津,該差官即向我雲,總統得有各處探報,有許多人欲圖暗殺爾命,是以令爾至青島暫避等語。我遂至青島閑居雲雲。[26]

果如此,則洪在出逃前便已確定青島為目的地,洪述祖對其仆人說欲往上海,很可能是為了防止其仆泄其行蹤而實施的瞞天過海之計。而他決定逃往青島,應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則青島當時是德國人的租界地,便於藏匿。德國海軍大臣曾在下議院發表演說,“謂中國人之避亂者,恒喜遷居青島,蓋以該島在吾國保護之下,甚為穩靜故也”。[27]二則因為“光復而後,凡滿族領袖、前清貴官及一切逃犯,莫不以青島為安樂窩”,[28]其中有與洪述祖極為熟識者,如同鄉盛宣懷及李鴻章之子李經邁等,便於其在當地活動。[29]另外,洪述祖清末曾在中德合辦井陘礦務局擔任總辦,與德人打過交道,這或許也是他決定逃往青島考慮的因素之一。

至於叫洪述祖逃走的“總統府差官”的名字,洪述祖並未透露,但當時《民立報》曾刊登“北京電報”,稱有傳聞,洪述祖逃去“系其同鄉總統府秘書張一麐密告洪知,令其早逃”,又謂“洪、應在外秘密行動,所需款銀,概系張一手付給”。[30]為此,“總統府秘書廳同人”曾向《民立報》發出公電,予以否認,稱“張一麐在廳辦公,屏絕酬應,與洪素無往來”。[31]然而,當《民立報》駐京記者面見總統府秘書長梁士詒,詢問發電情形時,“梁氏答謂己並不知道”。[32]“總統府秘書廳同人”發表公電,秘書長卻不知道,可見該公電極有可能是張一麐假借“同人”名義發出。從事實來看,洪與袁關系密切,“時往總統府”,張不僅是袁的心腹幕僚,也是洪述祖同鄉,兩人“素無往來”,顯然說不過去。即以收撫應夔丞而論,應系洪介紹入京見袁,總統府方面負責接待應者即系張,洪、張如何能夠不相交結?因此,通知洪述祖出逃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張一麐,當然並不是張私自放人,而是受了袁世凱指派,張之所以在案發後否認,一方面是因為此事與己不利,另一方面是為了不牽及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