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話嘮

日頭西垂,已經過了趕路的時間,官道上往來的牛車和甲兵都少了,周武驅趕著馬匹繼續飛馳,此時已經接近耀州驛,周武一個白日就趕了接近兩百裏的路。兩匹馬都渾身冒汗,雖然周武有過專門的雙馬騎乘訓練,知道如何調節馬匹的體力,但天黑後他就準備離開官道進入耀州附近的原野,黑夜中那裏無法騎馬,所以他並未刻意保留馬匹的體力。

耀州堡很快在望,這裏位於海州和蓋州之間,是個重要的節點,蓋州荒廢的時候這裏並無什麽作用,旅順之戰後開始受到後金的重視,他們修復了耀州堡的城墻,並遷移了一些鑲紅旗的真夷居住。

官道從堡中穿過,雖然有其他道路可以繞過,但都在城墻的視線之內,放棄官道走小道反而會引起後金甲兵的注意,所以周武決定直接從堡中通過。

此時城門沒有關閉,周武學著後金塘馬的做派,抽出一支背旗高高舉起,值哨的一個後金白甲兵懶懶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攔住他詢問。周武收起背旗策馬而過,城裏的路邊擠滿牛車,道路顯得十分擁擠,周武進入堡中後立即放慢馬速,跟在一隊運糧的正紅旗包衣後面。

身後一陣馬蹄響,周武也不轉頭去看,那馬蹄聲來到身後,一個熱情的聲音道:“哈,也是咱鑲白旗的兄弟,你這是去哪裏。”

周武轉頭過去,只見一個年輕的真夷塘馬正在背後笑吟吟的望著自己,周武回了一個微笑,用蒙語道:“還不是傳信,你這是從哪裏過來?我看你面生得緊,是哪個牛錄下的?”

周武隨口便敷衍過去,而且反過來問哪個塘馬,那塘馬十分年輕,性格頗為外向,看著沒有什麽戒心,他樂呵呵的對周武道:“我從海州過來的,邑爾漢主子讓我去蓋州一趟,看看咱們鑲白旗的糧草數,我也是才入的甲兵,大哥你不認得我也難怪。”

周武點點頭道:“原來是邑爾漢主子牛錄下的,那你們都是跟十四貝勒行走,住的也與我們遠了,糧草也與咱們分開的。”

那真夷塘馬連連點頭,因為周武所說的都是真實情況,鑲白旗是兩個大的部分,分別是阿濟格和多爾袞,多爾袞平日管不到阿濟格的自管牛錄,而且雙方私下還頗有些矛盾,周武是情報局的精銳,對於後金各旗的形勢都了如指掌,他刻意這麽說,就是暗示這個真夷塘馬,讓他不要和自己套近乎,以避免自己言多必失。

豈知那真夷塘馬十分熱情,他繼續對周武問道:“那大哥你肯定是十二貝勒主子那邊的,那你去蓋州辦啥事?”

周武冷冷回道:“這事不能告訴你。”

那塘馬碰了一鼻子灰,卻絲毫不以為意,“大哥到底哪個牛錄下的,我有兩個親友亦是十二貝勒牛錄中的,或許跟大哥你認識。”

周武心頭對著真夷塘馬十分不耐,要是周圍沒人恐怕一刀就斬過去了,他穩住心情,平靜的對那塘馬問道:“那你說說他們名字,或許真是我一個牛錄的也可能。”

真夷塘馬沒有多余心思,他馬上便說了兩個名字,有一個是他娘舅,周武疑惑的問道:“似乎曾有聽過,他們是那個牛錄下的?”

真夷塘馬滿是期望的道:“牛錄額真是恩殼主子。”

此時兩人跟在牛車隊之後,已經接近南門的位置,周圍值哨的甲兵很多。周武裝作思索的模樣拖延著時間,那真夷塘馬是個見面熟,不斷的提醒著周武。

周武突然一拍手,“是不是才嫁女的那一家?”

那真夷甲兵興奮的道:“不是嫁女,去年才娶的兒媳。”

周武原本就是亂說,他看真夷甲兵的年紀,猜估他的娘舅也該是四十來歲,差不多是兒女婚嫁的時候,聽了真夷甲兵的話後皺眉想了片刻後道:“似乎是的,我們牛錄中有人去見禮,我卻沒有去過,應當便是那家。”

那真夷甲兵拉上關系,話匣子立即打開,從這親戚說起,扯到了其他親戚頭上,兩人頓時顯得十分熱絡,周武一邊觀察周圍情形,一邊搭著話,盡量讓話題扯遠。那真夷一直用的蒙語,旁邊的甲兵看他倆的模樣,也沒有過來詢問,終於牛車隊出了城,周武松了一口氣。

周武出城後便在馬股上一鞭,那真夷甲兵大喊道:“大哥,我馬力不行了,你走慢點我倆一道去蓋州,晚上住在孛羅堝,我身上藏著有些酒。”

帶上這個真夷塘馬然後在無人處一刀了結的念頭一閃而過,周武旋即否定了這個主意,他需要的是盡快去海邊送信,而非為殺一個人多生事端,當下大聲道:“我有急務,就不等你了,在蓋州再敘。”他一邊說一邊打馬,那甲兵不是傳急信,他只有一匹馬,不敢如周武一樣趕路,只得在後邊大聲道:“我叫穆塞格,大哥你到蓋州的十四貝勒營地就能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