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岫巖(第2/2頁)

這樣一場饑荒下來,有多個包衣的普通旗丁已經不多,絕大部分只有一個包衣,非職業兵的體制使得甲兵的負擔越加沉重,很多人既要耕地還要服勞役,出兵的時候更要自備行糧兵器馬匹帳篷,而和登州兵打仗幾乎少有收獲,每打一次就在加劇旗丁的負擔。很多普通旗丁都是收完秋糧要在旗中大小官吏家借貸,以購買高價的糧食過活,就生活的困苦而言,其實和明末的關內百姓沒有什麽區別,唯一不同就是他們還有作戰的技能。

最大的威脅方向依然是最便於投送兵力的蓋州,登州的哨騎首先出現在榆林鋪附近,雙方哨騎在兩地之間往來,建奴的斥候在復州至蓋州沿線都發現了登州步兵,因為有沿途軍堡驛站的掩護以及登州哨騎截殺,建奴的偵查無法太細致,報給皇太極和嶽托的奏報中,復州附近登州軍數量從一萬到三萬不等。同時在蓋州西北外海也出現了登州水師的船只,後金派出了遊騎和包衣沿海岸戒備,登州水師則用小船轉運步兵在夜間上岸襲擊數次,使得蓋州周圍處處風聲鶴唳。

在鳳凰城方向,東江軍的數量超過了尚可喜的估計,很多老人婦女也跟著沈志祥人馬上岸,總人數超過五千,有作戰能力的人數約在兩千人,約三成人有不同類型甲衣,其他士兵也都有刀槍等正規兵器。這股雜亂但人數眾多的東江兵雖然訓練不佳,但還保留這一股遼民復仇的血勇,後金在鳳凰城的少量斥候難當兵鋒,往通遠堡緩緩退走。

東江鎮總兵黃龍則去了寬甸方向,準備襲擾後金故地赫圖阿拉,這一路作戰人數約一千人,跟去的人在兩千左右,沿途提供輜重並到處挖掘人參。

而唐瑋此時則走在春季攻勢的中路上,岫巖堡城就在前方,與岫巖在遼南的重要地位不匹配的是,岫巖城池雖大,卻十分殘破(注1)。岫巖屬於蓋州衛,原來的城池幾經破壞,已經不能作為合適的駐守地方,原本的歷史上,濟爾哈朗在天聰七年新建了岫巖城,城周為兩裏三百零四步,主要為軍事用途,控制沿海東江鎮往北進軍的道路。

登州鎮突然崛起,後金力量被牽制在遼南,金州丟失後,登州鎮又不斷給廣鹿和石城的東江軍援助,岫巖的戰略形勢急劇變化,岫巖孤處山間,蓋州和鳳凰城難以快速救援,連山關至岫巖更達到三百余裏,濟爾哈朗自然就沒能再去施工,在旅順之戰後被後金軍放棄,只剩一個破壞嚴重的岫巖堡,去冬留下少量後金白甲兵作為前哨,這些後金獵人堅守了一個冬季,幾天前尚可喜前哨和登州特勤逼近後,後金軍才完全撤離。

從黃骨島堡到岫巖一路上有不少路段十分泥濘,唐瑋帶的三雙棉鞋中,有兩雙棉鞋都臟得不成樣子了,他不敢把第三雙也穿了,現在就這樣穿著滿是泥斑的一雙。這段泥濘道路讓鐘老四的計劃晚了一天。

蜿蜒的行軍隊列如長蛇般行進,一名塘馬順著隊列跑過,依次向各連長傳令,連長一級級下達命令,最後袁谷子對小隊下的士兵道:“沿堡城西墻紮營。”

唐瑋扭了一下衣領,把脖子的位置拉開一點,脖頸的肌肉一陣輕松。他身上穿著制式軍服,裏面穿著一件鎖子甲,鎖子甲的下擺一直拖到大腿,露在了軍裝外邊,模樣頗為滑稽。

登州鎮本身也處於冷熱交替之中,各類型兵種都有,鎖子甲最適合冷兵器的輕型兵種,用途很廣,但對於新型的火槍兵來說,他們的彈藥、刺刀、火石包都是掛在鞓帶上,備用彈藥和火石則是在腰部的衣袋中,梭子甲會影響士兵取到備用彈藥,所以只能穿在軍裝裏面。雖然穿鎧甲影響步兵機動力,但面對後金這樣的冷兵器對手,鎧甲還是能大量減少弓箭殺傷,所以再難看還是得穿上。

幸好行軍的時候明盔可以掛在背包後面,不然脖子還會更勞累。唐瑋擺擺脖子後,往前瞟了一眼,袁谷子的明盔依然戴在頭上,上面晃動的紅色三角小旗十分醒目,就沒有把頭盔背著的待遇,唐瑋不禁在心頭覺得當官也不是啥好事。

到了紮營的西墻外,隊伍終於停止下,整隊等慣例之後,劉柳一聲“休整”,唐瑋連忙放下背包,從最外側的一個口袋中取出椰瓢,往嘴中咕嘟嘟的灌水。

劉柳嘶啞著嗓子大聲道:“大夥走了這幾天,總說遼東的路不好走,老子覺得好走得緊……”

唐瑋扁扁嘴,這劉柳是旅順東江兵出身,他來過岫巖多次,當然覺得好走了。劉柳繼續道:“到了岫巖沒算完,咱們晚到了一天,明日的休整取消了,鐘大人將令,咱們連明日往海州方向進發,直到遇到建奴哨騎為止。”

注1:岫巖的明代城池沒找到明確記錄,據《岫巖志略卷二》,新岫巖城為濟爾哈朗在天聰七年所建,城周兩裏有余,城北有殘破土城一座,城周約八裏,規模比新城大得多,到乾隆年間只剩北墻,只能猜測為明代的岫巖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