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當局不迷

“宋先生,周延儒請辭了。”張大會匆匆來到宋聞賢的分院,揮退了旁邊的丫鬟,低聲跟宋聞賢說了今日的大事。

宋聞賢沒有絲毫驚訝,周延儒會倒台是大家都知道的,雖然他的任上並無大的漏子,但他得罪的人並不少。

“陳於泰和吳偉業有沒有給周延儒行賄,誰也說不清楚,不過陳於泰是他姻親是沒錯的,吳偉業他爹是周延儒的舊識也是沒錯的,可笑吳偉業還不知低調,居然帶妓女來京會試。他當年點這兩人進一甲,就是留人說道。”宋聞賢抿了一口茶,“原本一向都是次輔任主考官,這周延儒一門心思要收門生,搶了溫體仁的位置,按後來一甲的樣子看來,不是同鄉就是親友,中間沒有點貓膩也沒人信,偏生最後陳於泰還中了狀元,他這是自己找來的麻煩。要再說神一魁行賄,板上釘釘,周延儒連這個銀子也敢收,真是不要命了。”

張大會遲疑道:“但皇上會不會準許,眼下還說不明白,畢竟吳偉業和陳於泰都是兩年前的事情,前兩年彈劾的禦史也不少,皇上也沒有說什麽。”

“這次多半會準了。”宋聞賢淡淡說道,“己巳年建奴入寇,東林表現差勁,錢龍錫王洽正在其位,還有個不清不楚的袁崇煥,私下便定了毛文龍死罪,這是犯皇上大忌的事情。後來倒了錢龍錫,王洽送了菜市口,東林黨在朝中勢力由此大弱,皇上對東林黨並不待見,你看看六部尚書內閣閣臣還有幾個東林的人,皇上只是口中不說罷了。周延儒和溫體仁為何一路高升,皆因兩人都以不黨孤臣自居,這就表明了皇上心中真實的想法,那便是重臣皆不黨,言官卻多用東林,使其大小相制,絕不讓權柄與言官互相勾結。溫體仁是看出了皇上用心,是以一貫與東林為敵,這周延儒這兩年卻私下與東林修好,吳偉業那一科還有個張溥,就是復社的頭頭,中的是進士,周延儒與東林黨修好,正犯了皇上心中所忌,這次只怕是過不了關。”

張大會哈哈笑道:“那就正好了,周延儒這兩年總和咱們作對。宋先生這麽一說,小弟也想起來,今日周延儒和朝中東林一派的推舉何如寵出來,應當是要用何如寵的資歷壓著溫體仁,一心不讓溫體仁當首輔,而讓東林更得勢,好讓他的復出少些障礙。”

宋聞賢搖頭談道:“周延儒少年得志,一朝大權在握,做事做人都操切了些,至今他窮途末路,若是要自救就該立刻與任何朝黨劃清關聯,或許還有一線機會。但你看他還在與東林黨一起對付溫體仁,豈知溫體仁正巴不得他如此。周延儒這人讀書是厲害,但要說為官老辣,周延儒比起溫體仁還是差得遠,敗給溫體仁一點不冤。溫體仁是真懂什麽叫孤臣,當局而不迷,那周延儒卻是似懂非懂,明明是個半桶水,偏偏小聰明又多,反而給皇上留個首鼠兩端的觀感。”

宋聞賢說完摸出一盒文登金香,濾嘴上面用金箔包了一層,三百文一包,是京師富貴人家才買的。他給張大會發了一支,兩人打起火折子點燃,宋聞賢吞雲吐霧中對張大會道:“世事難料,當年周延儒與溫體仁一黨,翻臉也不過是轉眼之間,孫元化剛來登萊的時候,對文登關照有加,最後還不是一樣的死對頭。雖然溫相眼下對咱們不錯,但你在京師也不要過於招搖,該布置的那什麽房也要準備好,不可有輕視的心思。”

“宋先生說的是安全房,小弟理會得,京師呆了這些年,朝中風雲變幻也看多了,自己的小命總會顧著的,日後還要跟著陳大哥過好日子。”

宋聞賢伸手點點張大會,笑著搖搖頭。

兩人一根煙沒有抽完,外面的一個手下進來,給張大會一張紙條。張大會看完揮揮手讓手下退下。

等那人帶上門,張大會馬上興奮的站起來,然後遞給宋聞賢,“宋先生,青州總兵定下來了,就是耿仲明,青州府也歸屬登萊巡撫治下,原以為還要等些時日,朝廷這次怎地就如此快了。”

宋聞賢丟下煙頭,看完那張紙上的情報笑道:“周延儒果然要下台了,耿仲明是劉宇烈提的,周延儒支持的,皇上是要在周延儒下台前安排好青州總兵,這看來是駁了登州的人選代正剛,皇上要讓周延儒頂這個名,讓陳大人不會對皇上心生不滿,要怪就去怪周延儒去。”

張大會哈哈大笑,“還得是陳大人料定得早,若是一力促成代正剛,恐怕最後竹籃打水,偏偏這個耿仲明就成了,就是不知陳大人如何吞下耿仲明到手的營伍。”

宋聞賢和耿仲明打交道的時間多,當時殺王秉忠警告耿仲明的時候也在場,後來耿仲明的事情很多要通過外務司,所以耿仲明與宋聞賢最相熟,每年還要給宋聞賢一些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