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填壕

旅順城外的戰場上,陣線上閃動著密集的槍焰和炮焰,後金的紅夷炮露出身形後,立即瞄準對面的登州野戰炮位開火,登州鎮的火炮也往炮焰的方向還擊,後金軍在晚間挖掉一截土墻,面對登州鎮的方向依然留有部分土墻,並用木材進行支撐,然後將紅夷炮偷運進入炮位,周圍還用土壘和旗幟等東西進行偽裝,瞞過了西官山的偵查。

後金的火炮和炮彈制作都不如登州鎮,炮彈的遊隙使得他們的精度遠不如登州鎮,但艦炮特有的長身管和大重量使得炮彈具有更高的初速,射擊也更加穩定,後金的火炮中有十一門繳獲自大淩河和長山之戰,多為九磅和十二磅炮,他們自己制造的天佑助威大將軍已有十二門,主要發射七斤炮子,在前段時間的發射中有一門炸膛,剩下二十二門,分散在全線打擊登州的胸墻和炮位。

登州的第一輪槍炮齊射適時響起,前排的包衣如割草般齊齊倒下,剩下的人在少量後金兵威逼下繼續前進,在離登州壕溝幾步的地方壘起土袋,後面的壕溝處,成群的蒙古兵將壕溝底部的土袋送到地面,讓那些包衣繼續搬運。

登州鎮隨即火力全開,所有能動用的火器都在射擊,一直沉默的三個重武器旗隊對後金土墻方向漫射,一萬三千支火箭略過天空,將白色的煙跡部滿天際,槍炮射擊和火箭鳴叫震耳欲聾,雙方扔出的火雷爆響連成一片,幾乎分不清炸點。冷熱兵器交融時期的各種武器都在這裏同台演出。

戰鬥在陣線的中間部分最為激烈,烏真超哈和天佑軍都裝備有大量鳥銃,裏面甚至有三百多支自生火銃,火炮的密度也最大,雙方制造出大量的煙霧,視野中一片模糊,無數的包衣就在裏面如螻蟻般奔跑,為渺茫的生存機會掙紮。

包衣中間夾雜著零散的余丁和甲兵,他們大聲嚎叫著監督包衣,揮刀瘋狂砍殺那些精神崩潰和體力不支的包衣,逼迫著其他的包衣爆發出求生的潛能,與登州壕溝之隔著幾步的地方壘起一個個土壘,被火槍擊殺的包衣便成為了土壘的一部分,層層疊疊的土袋中間夾雜著包衣的屍體,露出一個個腦袋或手腳,便如恐怖的行為藝術圖畫。

越來越多的蒙古人出現在攔馬溝中間,他們在巴牙喇的威逼下,踩過包衣的屍體,利用攔馬溝的淺溝稍作掩護,便用弓箭與土墻對射,距離拉近後弓箭的精確度大增,這些蒙古人用的騎弓不能破甲,但射中面門還是會要命的。

登州鎮士兵靠著胸墻的掩護依然占據優勢,弓箭的高射速在胸墻面前無法發揮,只能靠著這些蒙古人射術抗衡,登州鎮的瓷雷和火雷不斷飛出,陣線堆積的後金屍體擺滿一地,攔馬溝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蒙古人在上下兩層火槍面前損傷慘重,但土壘終於慢慢增高,開始有後金的甲兵到達土墻後,這些作戰意志最頑強的力量使用火雷和步弓,對登州鎮威脅最大的便是火雷,雙方隔著短短的距離互相投擲,損失也開始增加。

……

三十步外一聲巨響,一段墻磚破碎成無數碎塊,噼噼啪啪撞在後面的女墻上,小的磚塊飛濺到數十步外,衛隊士兵飛快的舉起方盾,在陳新周圍遮蔽著,陳新依然在觀察陣線,炮彈撕裂空氣的嘶嘶聲還殘留在耳邊,他舉著遠鏡的手沒有絲毫顫抖,仿佛那炮擊並未發生在身邊。

“大人!”劉破軍在旁邊焦急的低聲道,“屬下請大人下城墻。”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陳新冷冷回道,“韃子的紅夷炮打不著我。”

“韃子有三門炮瞄準了這段城墻,他們定是看到了大人的帥旗,屬下請大人撤下城墻。”

陳新放下遠鏡,轉頭看看他道:“我說過,你需要更堅定的意志。”

“登州鎮更需要大人的意志。”劉破軍這次沒有退縮,“屬下請大人到第二道陣線,為登州全鎮計,況且……大人在城墻上,屬下沒辦法集中精神指揮。”

兩人說話聲音都很低,淹沒在周圍爆炸的雜音中,周圍的衛隊都沒有留意到。陳新盯著他看了片刻,劉破軍微微低著頭,雖然沒有說話,但態度顯得十分堅決。這短短的對峙中,又有兩發炮彈飛來,一發高高越過城頭,另一發打在二十多步外的城墻上,城墻微微的抖動了幾下。周圍的衛隊都很緊張,面對炮彈,就算他們願意去擋也是擋不住的。

陳新突然笑起來,搖搖頭道:“敢於表達你心中的真實想法,也是一種勇氣,不過本官的想法就是,打仗沒有一處是穩妥的,戰場煙霧彌漫,他們很快就沒法瞄準……”

“請大人體諒,屬下請大人下城樓,是因大人比旅順重要,後金突然將紅夷炮前移,城墻已不穩妥,屬下大膽說一句,若是大人有何損傷,皇太極就是不勝而勝,於登州全局卻大有損害。請大人相信屬下,末將保證穩守防線。”劉破軍心頭焦急,但語氣愈發的堅定,“只要大人無恙,旅順便敗也是勝了,建奴已現頹勢,屬下請大人不必冒此無用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