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遼東

昌邑縣魚兒鎮附近的一個漁村碼頭,幾艘漁船正在濰水中向遼海漂去。上百名叛軍正在漁港爭奪最後的兩艘漁船,船上已經擠滿了人,岸上的叛軍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顧不得河水冰寒刺骨,跳進水裏拉住船幫不讓它們離開,拉得漁船的船身搖搖晃晃,有些水中的亂兵則大聲嚎哭,拿出懷中的黃金白銀,雙手高高舉起,試圖以此交換上船的機會。

船上的人哪裏顧得上他們,用刀鞘和竹竿拼命打那些水中的士兵,不時有人不小心被拉下水,濺起大團的水花。

岸邊剩下的數百名叛軍家眷嚎啕大哭,他們大多是在平度州和原本的家人失散,隨行的叛軍中沒有他們的親屬,所以全都被孔有德扔下了。

沉悶的蹄聲隱隱傳來,文登營的騎兵出現兩裏開外,正往漁村急追。正在哭鬧的家屬哭天搶地的一哄而散,往西岸四散逃命而去。岸邊的士兵更加著急,尚在岸上的人再顧不得水冷,一窩蜂的沖進水裏,爭先恐後的往船上爬,一艘漁船嘩啦一聲被拉翻,一船人盡數跌入水中,另外一船眼見如此,上面的人全部抽出刀劍,對準船舷邊的士兵一通亂砍亂殺,亂兵血水橫飛,周圍的河水很快被染得通紅,船只擺脫了那些羈絆,終於離開岸邊,帶著血水一起往下遊漂去。

“你們他媽追啊!看你們的馬能遊水不。”孔有德在船頭上哈哈大笑,對著追來的騎兵大聲嘲諷,同時為自己的計劃得逞洋洋自得。

他們在昌邑裝作要攻城,又破壞了濰水上面幾座木橋,唯一一座石橋邊則派兵駐守,後面的文登營果然便停了下來。然後孔有德夜間突然向北撤走,派出所有騎馬的士兵沿途搶奪船只,李九成帶著部分人馬去了騾子鋪,哨馬說那裏有不少漁船和幾艘大船,一批批的叛軍陸續登船,最後的匯集點在濰水的出海口東岸。

孔有德則自告奮勇吸引文登營追兵,一路上不斷破壞燒毀橋梁,搶奪漁船,打了文登營一個時間差,讓後面的劉破軍追趕不及,孔有德以身作則掩護全軍,到最後才上船,他預計自己將因此獲得這支叛軍的擁戴。

“孔大人。”眼中有了些希望的陳光福敬佩的看著孔有德,“大人英明神武,將那陳新戲弄於股掌之上,早知如此,當初在登州便該讓大人做主。咱們何至於淪落至此。”

孔有德收起笑臉,淡淡道:“李九成打仗還是有一手的,但登州城外便該招撫,大夥拿了山東的那些黃白之物,幾年也不愁吃穿。老子當時也是昏了頭,否則那陳新哪有機會動手撿咱們的便宜。”

“孔老哥,咱們這出海了,倒是擺脫了文登營,可又要去哪裏?這漁船跑不快,咱們若是走慢了,登州和文登水師一出來,咱們照樣是個死。”

孔有德悶聲不語,陳光福試探道:“要不就去旅順或是廣鹿,陳有時和毛承祿都是老兄弟,或許能幫幫咱們。若是能拉著他們一起給朝廷請求招撫,或許就成了。”

“請求?怎麽請求,呂直和陳新穿一條褲子,咱們如何能把塘報交到朝廷去?陳有時和毛承祿都是老兄弟不假,若是咱們勢大,他們來加把柴火是會的,如今咱們如喪家之犬,他們會平白幫咱們?皮島就更不用說了,東江的人眼下一個都靠不住。”

陳光福驚訝道:“那孔老兄你為何在昌邑城下說出海去東江?”

孔有德嘆口氣,“不如此說又能如何說,若是不知個前景,身邊這些人未必都願跟著咱們走。”

陳光福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轉眼破滅,他呆呆說道:“天下之大,你我兄弟竟無立腳之地。”

“還有一個地方。”

“孔大人快請說。”

“你湊耳過來。”孔有德等陳光福靠過來,把聲音壓到最低,“去復州,投後金。”

陳光福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他從未想過會有如此一天。

兩人說話間,文登營騎兵已經趕到漁村,呼嘯著開始斬殺那些四處亂跑的叛軍,一面副總兵紅旗在大群騎兵簇擁下順著河岸追來,有些騎手已經取出步弓。

“靠著東岸走。”孔有德大聲傳令,家丁趕緊威逼兩個漁民往東岸靠去,此處已是濰水的近海處,河面十分寬闊,離岸六七十步,船只順流而下跑得甚快,弓箭已經很難威脅到他們。

西岸的騎兵追擊一陣,眼見船只靠往東岸,無法再追,終於停下來。

孔有德看著紅旗下那個人,眉目依稀可辨,當下對陳光福道:“紅旗下這人便是陳新那殺才。”

陳光福呆板的轉頭看去,一丈四尺的副總兵紅旗下面,一個帶著兜鑒頭盔的人高坐馬上,正向這邊張望,看身形頗為高大。

陳光福只在登州遠遠見過陳新,兩人並無交往,但此人的陰狠他算是深深領教了。若不是這個人率領的文登營,他早就在登州大發橫財,過著錦衣玉食一呼百應的日子,如今卻在此處走投無路,想到此處,臉上漸漸換上兇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