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混亂

發源於密神山的密分水自城南小水門入城,流入城內之後稱為畫河,畫河向北橫穿登州東城,在春生門大街過密分橋後轉向西面,將鎮海門大街攔腰隔斷,然後一路往西,在城池西北角經下水門出城,在下水門外與另一河流匯合後,橫穿水城與府城之間的空隙,繞到水城之東入海。

草橋便是登州城北鎮海門上橫跨畫河的石橋,是登州北城的交通要道,雖然河水冬季結冰,但從橋上可以俯瞰兩側河道,從冰面通行會暴露在對方的攻擊下,所以草橋仍是最便捷和安全的通路。

耿仲明帶著二十名家丁,沒敢直接去王秉忠部搶掠的登州橋,而是去了草橋方向,草橋這邊有街壘,至少有軍官能說話,登州橋那邊據說全是亂兵,耿仲明帶兵多年,知道這些丘八一旦殺紅眼,才不會管你是軍官還是文官,一律都是刀子說話。

周圍到處是懷中裝滿財物的亂兵,他們興奮的從一家家房門出來,對路上的耿仲明等軍官視而不見,緊徑直破開下一家大門,沖進去二話不說便開始砍殺,各處的哭叫慘嚎聲不斷從房舍中傳來,那些路上的亂兵連懷中落下的錢財也顧不上撿拾,互相呼喊著要趕去他們知道的大戶家。

耿仲明的家丁看得眼紅不已,家丁頭子湊過來對耿仲明道:“大人,咱們再不動手,都被這些丘八搶完了,到時他們交的時候必定是隱瞞大部,咱們兄弟還發什麽財。”

耿仲明不耐煩的揮揮手,他對李九成這時安排他去跟王秉忠交涉也十分不滿。

那家丁頭子繼續道:“他李九成自己的人都去搶,倒讓咱們去尋王秉忠,現在兵荒馬亂的,王秉忠還不知在哪裏快活,能尋到他才怪了,這些東江兄弟都打發了性,拼起命來咱們擋得住才怪。”

那家丁頭子一路不停鼓動,耿仲明在鐘樓前終於忍不住誘惑,他用手一指一個帶照壁的大宅院,那裏正圍著一群亂兵在沖門,裏面似乎被頂住了,“這家是咱們的,誰他娘也不許動。”

那裏是登州最大鹽商的家,家中歷代有人做官,平日是對遼兵十分欺壓,耿仲明既想報仇也想發財,家丁頭子也知道這家人的富貴,帶著家丁猛沖過去,用刀鞘對著亂兵一頓亂打,那些亂兵被嚇了一跳,紛紛退開一段,領頭一個把總對家丁頭子罵罵咧咧道:“你們他娘的幹啥的,這裏是陳都司分的地方,誰也別想搶。”

家丁頭子開口罵道:“陳光福分的是西城,這裏是城中間,啥時候成陳光福的地方了,睜圓你們的狗眼,這位就是咱們中營的耿參將。”家丁頭子一指自己身後的耿仲明。

那把總聽到耿仲明的大名,略微有些退縮,不過他看看門板已經有些破爛的大門又舍不得,這家鹽商家底豐厚,就算搶一千家老百姓也未必能比得上這一家。

他心中一時決定不下,正準備叫人去尋陳光福來做主,後面突然有一個亂兵罵道:“都知道這家有錢,你中營就想搶咱們的銀子,老子不幹。”話音剛落就有一把腰刀飛出來,腰刀勢大力沉的直取耿仲明,兩名家丁連忙擋在前面,腰刀當一聲砍在一名家丁頭盔上,那家丁頓時頭破血流。

家丁頭子大喝一聲,眾家丁揮舞著兵刃沖過去,那邊的亂兵也是剛剛殺過人的,兩邊都處於一種非正常狀態,膽子比平時大了不止一點,雙方就在門口乒乒乓乓的打起來。

耿仲明被那把腰刀驚嚇,此時見打開了頭,知道也勸不住,連連催促自己身邊剩下的幾個人一起沖過去加入戰團,那些亂兵畢竟戰技和裝備有限,很快被殺翻幾人,把總率先清醒過來,帶頭轉身逃跑,一群人轉眼做鳥獸散,剩下五六個傷員在地上呻吟掙紮。

家丁頭子舉起刀還要砍殺,耿仲明攔住他道:“別砍了,先進去搶銀子。”

“大人,他們砍死咱們一個兄弟,還傷了兩人。”

“老子自會去找陳光福說話,先搶銀子。”

家丁們聽了銀子,分出幾人破門,其他人搭起人梯翻墻,裏面的護院嗖嗖射出兩支箭,但他們射術普通,一名家丁被射中肩膀,不但不退縮反而激起兇性,忍著痛跳進院中,和裏面的護院搏鬥起來,這些家丁們被銀子激發了勇氣,那些護院根本不是這些老兵的對手,紛紛逃往後院,耿仲明在大門前猛起一腳,已經被砸得稀爛的門板轟然倒塌,耿仲明大聲喊道:“別忙著找娘們,搜銀子。”

……

蓬萊虎山,積雪未消,山體上黑色的巖石和白雪形成黑白交錯的色彩,山腰幹枯的樹枝上也覆蓋著一層白色,密集的樹枝遮蔽下,從山上也不能看清山下的情形。

兩千多文登營士兵靜悄悄的隱藏在南坡下,一匹塘馬繞過山腳來到陳新面前,他吐著白氣道:“報大人,平山附近沒有叛軍哨馬,前面派出的特勤隊與咱們接上頭了,今早叛軍的哨馬紛紛趕往北邊,連馬鞍山附近的都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