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水刑

文登營區營墻西邊外面,相隔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有一處新修建的大院落,外面包了一層高高的磚墻,除了占地大些墻高些之外,與一般院子區別不大。

進入外墻後,裏面還有一層圍墻,門口有兩個沒穿軍裝的人站崗,這道圍墻之後,便是一重重屋舍,其中沒有種植任何花草樹木。

靠西邊又有一重高墻,四角還有哨樓,其中有一排單調的屋舍。

中間一間屋子的下面,是一個陰暗的地窖,地面和四周照樣用條石加固,幾朵火焰在油燈上跳動,在石墻上投射出一個男子身影,黑色的投影跟隨著燈火的跳動搖晃著。

周世發一臉微笑,盯著地上的一個人平靜的說道:“楊先生何苦如此,在下也是知書識禮之人,不過先生若是打定主意不開口,非要為難在下,在下也只得為難一下先生了,可以先告訴先生,到現在為止,還沒人能抗得住三次。”

那男子頭上腳下的躺在一塊微微傾斜的木板上,手腳都被捆得牢牢實實,他聽了周世發的話,露出憤怒、不屑和恐懼交織的神情。

周世發蹲下來,用兩個膝蓋夾住那名楊先生的腦袋,不讓他搖動,又將幾塊棉布蓋在他臉上,楊先生臉被蓋住,眼不能見物,心中更加恐懼,不知道周世發要做什麽,口中發出急促的嗚嗚聲,他嘴巴上的棉布隨著他的呼吸起伏著。

周世發充滿憐憫的搖搖頭,提起一個木瓢緩緩將其中的清水倒在嘴巴位置的棉布上,楊先生似乎沒料到只是些水,安靜了一下之後,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周世發臉色變得冷酷,用左手猛地壓在他額頭上,又繼續用兩個膝蓋固定住他頭部的位置,右手又打起一瓢水,緩緩往已經浸透水的棉布上倒下去。

楊先生身體劇烈的抖動著,脖子上青經暴起,腰身高高的挺起,周世發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一邊憐惜的道:“這是我家大人發明的水刑,你以為和喝口水一樣就錯了,只要短短時間,就能讓你有憋死的感覺。”

片刻後,他終於停止倒水,扯開了那幾塊棉布,露出楊先生扭曲的臉,楊先生雙眼圓睜,拼命把頭擡起一點,吐出大口大口的水來,然後劇烈的咳嗽,好半響才筋疲力盡的把頭放回木板,滿頭滿臉的水漬,兩眼無神的喘著氣。

周世發自己試過一次這種水刑,這看著簡單的手法,卻特別殘酷,與水中憋氣完全不同,很短時間內就能讓人有窒息感,讓受刑者痛苦的同時,能清晰地感覺到死亡的臨近,很少有人能堅持過兩次,顯然這位楊先生也不會例外,周世發讓他恢復了一會,蹲下對楊先生道:“楊先生,我剛才說了,你們三人誰先說實話,誰便能活命,我看在你是河間府同鄉的份上,給你個機會,你卻再三口出惡言,如今想好了沒有?說不說?”

楊先生不復剛才的不屑表情,大聲哭起來道:“我……孫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

周世發直接又把棉布蓋到他臉上,楊先生在棉布下發出驚恐萬分的嚎叫,周世發這次並未倒水,而是又將棉布取下,冷冷道:“有人跟我說過,只要是人,就熬不過這種水刑,我勸先生不要心存僥幸,只問你最後一次,盧傳宗跟你說的什麽。”

楊先生滿臉的水珠,此時更是涕淚具下,他斷斷續續的道:“他說登州和東江他是不會去的,要麽給他個運河邊上的參將。”

周世發眼光閃動,“代千總呢?”

“代,代千總沒見到,他直接把拜帖扔出來了,文登水師那個遊擊倒是見到了,他態度很好,但又說給他多少銀子都不去登州水營,拿了也沒命花。”

“你們在文登還見了誰?還幹了什麽?”

“靖海衛的黃功成和他一個叔伯、文登知縣、靖海衛鄧同知,威海衛張同知……就這些人,孫德海又去了煙廠和這邊幾個屯堡附近,說是文登營有五六千兵,他要回去報告孫大人,說陳新要謀反,另外,孫大人臨行還交代咱們要收集文登營走私的情形,咱們沒有尋到。”

周世發得意的一笑,他倒是第一次聽人說陳新要造反,再問了幾句,那楊先生一旦開了口,也就不顧什麽知遇之恩了,老老實實一一交代,周世發聽完後站起來開門走上階梯,到了上層,見陳新帶著海狗子坐在一個銅管旁,海狗子正在把一個木塞堵到管口,陳新則正在低頭想著什麽。

周世發低聲道:“大人,與其他兩人交代的一樣,咱們的將領都沒問題。孫元化派他們來一是收買咱們的將官,二來,就是要收集咱們私自練兵、制煙、制鹽、走私的情形,咱們今年賣了很多南貨和卷煙,登州來進貨的不少,孫大人肯定是得到了些風聲,知道四海商社是咱們搞的。這些東西收集齊之後,加上黃功成彈劾咱們強占田地、為禍鄉裏,朝廷肯定是會對咱們有所不滿的,咱們彈劾他克扣糧餉一事,皇上自然也不會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