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變化

崇禎四年八月十六日,大淩河城西面,成群結隊的女真和蒙古哨騎在城墻兩百步開外呼嘯往來,耀武揚威的挑釁明軍,城墻三裏之外,無數旌旗和人馬如同斑斕的地毯覆蓋大地,螞蟻般的包衣開始在更遠處安營,義州方向的大道上,還有連綿不絕的牛馬車源源而來。

城墻附近和西南面的丘陵區有許多火頭,一些地方冒著燃燒後的白煙。大淩河城修建時間緊張,明軍不及將周圍樹木砍完,只好在後金軍到達之前到處放火,燒掉周圍的能燒的植物,讓後金軍必須往更遠的地方去收集柴草和馬料。

大淩河城西墻上說完祖大壽淡淡看著眼前的建奴軍威,他的內心實際上也並不太緊張,從廣寧之戰開始,他參加了遼西方向所有與後金的戰役,在城裏的時候是不太怕建奴的。

寧遠、寧錦兩戰後,他對守城頗有信心,去年的入口之戰中,關寧軍曾與後金有幾次小規模野戰,其中的曹文詔、劉興祚、左良玉等人都未落下風,祖大壽本人也曾伏擊過建奴兩次,還小有斬獲,明軍將領所領的家丁同樣頗為精銳,在這類小規模野戰中能與建奴勢均力敵,而一旦進行會戰,卻往往全軍盡墨。

經過這幾次後,他對於小型野戰也有了些把握,而且這兩年來建奴三次折戟沉沙,整個遼東方面的明軍士氣都提了起來,建奴的無敵威名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幾名蒙古部落兵手拉著韁繩,高高站在馬背上,正從他們眼前飛馳而過,身邊的何可綱沉穩的對祖大壽道:“少傅大人,鑲紅旗有甲兵在列陣,看他們對著方向,嶽托那狗奴想攻甲三號台。”

祖大壽點點頭,攻城守城都很艱苦,雙方其實精神都是高度緊張,誰能心理上占據優勢,就更可能耗過對方,所以都希望一開始就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奪敵軍之氣,嶽托也是老對手了,這個人打仗是把好手,又不同於一般的滿洲貴族的粗俗野蠻,在祖大壽看來,是個比莽古爾泰之流還難對付的人。

既然下了決心要守大淩河,就要舍得下本錢,祖大壽這個老丘八也不含糊,冷冷道:“已列陣的建奴不到千數,嶽托小兒張狂如此。”祖大壽對著身邊旗牌官道:“讓祖可法和張存仁動動。”

旗牌官傳令掌旗手揮動旗幟,見南門應旗後,又趕緊跑到女墻邊,他探出頭去,滿目耀眼的盔甲,甕城中是兩百多名彪悍的騎兵,為首就是祖大壽的養子祖可法,這些人都是祖大壽的家丁,其中同樣有不少蒙古人,這些享受著家丁待遇的蒙古人戰力絲毫不在建奴之下。

翁城門慢慢打開,十幾名哨騎當先沖出,散開在左右掩護,兩百名騎兵隆隆出城,熟練的分作二三十人一股,開始主動攻擊附近的後金哨騎。

建奴的哨騎紛紛後撤,後金後陣反應很快,分出左右兩支騎兵準備抄這支明軍的退路,這時大淩河南門也沖出一支騎兵,是寧遠副將張存仁所領家丁,他們從側翼而來,後金右翼的那支騎兵反倒可能被夾擊,那支後金軍轉頭往張存仁迎頭對沖而去。

一陣號響,分散的祖可法部騎兵又匯集起來,祖可法只對付後金左翼的一百多人,雙方都是各自精兵,馬速很快加到最快,毫不退縮的對沖而來,密集的兵器交擊聲只持續了短短時間,雙方交錯而過之後,地上擺滿了一片死兵傷馬。

後金大陣沒有派出援兵,只是開始敲起戰鼓,周圍的建奴大軍中響起潮水般的呼叫,給自己這方加油。

祖可法大聲呼叫著,很快調轉馬頭,再次與那支建奴針鋒相對的對撞,地上再次留下一片屍體,雙方死傷幾乎相當。祖大壽的家丁表現出了遠超普通明軍的水準,其實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只要肯拼命,傷亡並不會過於懸殊。

雙方各自損失了三十人左右,那支建奴這次不敢再對攻,祖可法也停下來,雙方對峙著,祖可法看了看墻頭,這支家丁是祖大壽的精兵,祖可法擔心損耗太過。

祖大壽和何可綱都對滿地死傷毫不動色,祖大壽心中則在躊躇,現在還維持這勢均力敵的形勢,但祖可法人數占優,只要逼迫對方撤走,就達到目的了,但那樣就需要再損失一些最精銳的家丁。

他臉上抽動一下,剛要打旗號讓祖可法再攻一次,城墻上卻響起一陣震天的歡呼聲,何可綱趕緊一指左邊,祖大壽趕緊去看,卻驚訝的看見建奴右翼的兩百多抄兵被打得丟盔棄甲,四散而逃,張存仁的家丁正在後面緊追。

何可綱驚訝道:“肯定是蒙古各部。”

祖大壽估計也是蒙古人,但是只要敵人跑路就行,他才不管是不是真夷,轉頭就對旗牌官大聲道:“讓錦州副將領重兵出城依墻列陣,準備接應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