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散彈(第3/3頁)

明軍散兵比對方少兩人,眼看會處於下風,這時四磅炮的兩個炮手和那名裝填手抓起轉彈杆、撞彈杆、裝藥鍬,大聲叫喊著沖過去,不要命的與那兩名後金甲兵打鬥,兩名後金兵都是順刀,被幾個長杆連撞幾下,退開幾步後終於尋到機會貼近幾個炮手,鋒利的順刀切開炮手單薄的衣服,兩個未著甲的炮手連連受傷,卻沒有退讓,死死纏著那兩個甲兵。

這場最殘酷的近戰就在那門四磅炮附近,距離文登營陣線不過十多步,左翼和中間的所有士兵都能看到,但明軍沒有人能離開陣線去幫助他們,所有人心急如焚,握著兵器的手心無不沁出汗水,希望那個進攻的命令能快些發出,好去幫助這些戰友。

陳新從戰兵隊列的頭頂看到了這場陣線前的搏鬥,作為統兵官他不會為幾個士兵的生死改變計劃,但那門四磅炮後面最後一個炮手卻引起他的注意,那名炮手對身邊拼力死戰的情景看都不看,蹲在火炮後,從兩塊護板之間探頭看著對面的後金大陣,手中拿著點火的叉棍。

四磅跑的炮組現在是五人,一個炮長,兩名炮手,一名裝填手和一名清膛手,本來還有一名馬夫,但此次沒有馬,所以馬夫也沒有來,看他的衣服顏色應該是炮長,從後面看過去,他幾乎獨自一人面對著越來越近的後金大陣,卻散發出一種安靜的感覺。

他點燃火炮門藥,火炮射出散彈打翻對面建奴大陣七八人,他費力的讓火炮回位,接著抱起一發散彈繞到前面,對腳下搏鬥的人視而不見,居然自顧自的用蘸水的羊毛刷開始清膛,清完後還稍等了片刻,等裏面水汽揮發後才開始裝彈,然後又從容的回到了火炮後面,期間有數支從後金大陣飛來的箭支擦著他身邊飛過,釘在護板上嗡嗡作響,這個沒有穿鎧甲的炮長仍然悠閑得如同散步。

陳新驚訝於此人的神經能粗大到如此程度,在心中記下了這個人,馬上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後金大陣。

後金兵大陣已經走到五十步外,離火炮只有三十多步,眉眼都可以看清楚,他們射出的箭越來越準,火槍兵隊列傳來的慘叫聲開始響亮起來。

“大人!!!”劉破軍略帶惶急的聲音傳來。

陳新死死盯著後金的隊列,緩緩舉起手。

劉破軍大喊一聲:“中軍火器令旗磨旗,鳴擺開喇叭!”

喇叭聲響,近三百支舉起的火槍齊齊翻下,他們終於等來了第二次射擊,對面的建奴都看到了明軍的動作,他們對明軍的火器已是心有余悸,有些士兵停下拿出弓箭,有些則在繼續前進。

四十步,陳新猛一揮手,“射擊!”

嘹亮的天鵝音響起,又一輪全陣列的猛烈齊射,上千枚鉛子如同風暴般席卷建奴陣線,更近的距離使得建奴的損失更加慘重,前排仍在嚎叫的建奴被呼嘯的鉛彈橫掃,第一排幾乎沒有能站立的人,建奴一瞬間就損失了一百六十多人,前進勢頭又為之一停,這幾輪打擊中,許多建奴基層軍官被擊斃,指揮已經很混亂。

明軍中軍代表火器隊的紅色三角旗揮動,接著一聲鳴金,兩翼所有的火槍兵開始從殺手隊的間隙退後,中間的農兵火器分遣隊則離開前排,從長矛陣兩側退後。

步鼓聲敲響,文登營平日演練過無數次這樣的進攻戰術,殺手隊和火器隊一進一退,相向而行,雖然有部分火器隊士兵稍稍緊張,在一些位置形成了擁堵,但總體還是井井有條。

變陣很快完成,展開的四百名近戰兵出現在一線,他們踩著步鼓鼓點,齊步向對面混亂的建奴迎去,鐵甲甲葉碰撞的密集叮當聲匯成如同水流的聲響。

盡管已經混亂,仍有不少甲兵射來連綿的箭支,偶有被射中面門的戰兵發出慘叫,明軍農兵連的火器隊仍在輪換射擊,保持著持續的火力,每次射擊後都有數名後金兵倒下,給後金兵的精神造成極度的緊張。

陳新的眼前,一個局的預備隊肅然直立,退回的三十多名農兵火槍分遣隊士兵正在裝彈,十多名殘存的中軍衛隊和夜不收回到中軍旗下,很多人還帶著輕傷,身上臉上血跡斑斑,他們匆忙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重兵器,集結到中軍旗下,一臉兇狠的等待著再次出擊。更前面的地方,農兵連的長矛正一排排依次放平。

後金兵連遭重創,先後到達戰場的一千余真夷只剩下不到七百人,有三百還是余丁,傷亡超過三成,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崩潰,陳新也覺得有些奇怪,估計是他們還沒有習慣在明軍面前野戰失敗。

此時後金中軍大鼓急促的連敲,或許是明白沒有退路,後金陣列竟然爆發出空前的呐喊,各級將領大聲鼓動著,雖然損失慘重,這些走投無路的女真獵人在血腥的刺激下爆發出了野蠻本性,他們狂叫著漫過戰場的空隙,往文登營直沖而來,最血腥的肉搏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