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6章 從散約敗

趙國的出手,果然比楚國大方很多,是夜,在封陳馀為上卿,陳勝為都尉後,趙歇又召見了蒯徹。

“蒯先生以為,二陳可信麽?”

蒯徹笑道:“現在的形勢,和百年前一樣,士人遊走諸侯,只求出人頭地,今日從秦,明日投楚,後日仕趙,但他們不會忠於趙,也不會忠於楚……”

“只忠於自己的利益!”

“大王給二陳的比楚國多,彼輩自能為趙國出力。那陳勝是外來人,他只能依靠為大王立功,才能在趙地立足,至於陳馀……他過去常年在恒山郡,與當地豪傑交遊甚廣,大王倒不妨讓二人去略取恒山。”

這也是蒯徹給新興的趙國制定的戰略,以李左車南拒秦兵,使魯勾踐北徇燕地以自廣,現在多了二陳,恒山郡也能派一支兵過去。

“若趙能南據大河,西有太行,北吞燕、代,必為疆國,不弱於楚,項籍必不敢對趙發號施令。日後乘南北兩秦之蔽,可奪取太原、上黨、河東、河內,全據冀州,得志於天下!”

“托先生之言。”趙歇十分感激,若無蒯徹,復興趙國,恐怕沒這麽順利。

但在蒯徹離開前,趙歇卻又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蒯先生耗費心裏,謀劃多年,亂秦中樞,以變天下,現在則遊仕於齊趙之間,更拒絕了寡人和齊國兩個相位,也不取寸土封地,只願為客卿,先生,你又忠於何方呢?”

蒯徹卻未回答,只笑了笑,告辭離開。

出了叢台,他昂首看著冬日的夜空,暗道:“我只忠於縱橫之道!”

縱橫者,無縱則無橫,無橫則無縱,橫能一變為縱,縱亦能一變為橫!這才是縱橫的真諦!

對縱橫家而言,大一統,是索然無味的。

對他們而言,最好的時代,應當是捐禮讓而貴戰爭,棄仁義而用詐譎。

是篡盜之人,列為侯王;詐譎之國,興立為強!

是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力功爭強,勝者為右!

那才是縱橫之士大放異彩的舞台!

蒯徹笑道:“若真能鼎足三分,北秦、南秦、六國勢均力敵,各自為疆,那以後的縱橫之士們,都得感謝我蒯徹。”

“謝我又給他們,開創了一片樂土!縱橫策士又能像張儀、蘇秦那樣,一言興邦,一言喪邦;所在國重,所去國輕;一怒則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了!”

至於這分裂帶來的兵革不休,詐偽並起,殺人盈野?

至於這紛爭帶來的天下無罪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

對不起,這些東西,是儒家、黃老、法墨的事,不在縱橫家考慮之內!

……

蒯徹只管挖坑不管埋,靠嘴皮子和陰謀術攪亂天下,卻不管今後如何變亂為治。

而膠東的曹參,卻輾轉反側,思慮如何保全膠東平安。

自曹參與陳平七月份聯合十三家大商賈,起兵奪取膠東以來,已過去三月有余,膠東局勢已完全穩定。

依照陳平“唇亡齒寒”之策,曹參率師五千,支援瑯琊郡,與楚國莫敖龍且對峙於莒縣、諸城之間。因為楚兵主力隨項羽進攻中原,龍且雖擁兵上萬,仍難以突破防線,瑯琊城更被膠東控制,船只也籍此南下。

從瑯琊到會稽的航線古已有之,麻煩之處在於,千裏海岸皆為楚國所占,好在東海郡朐縣以東,有大島名雲台(連雲港),荒無人煙,卻有河流淡水,樓船司馬羅輿占領了那,作為南北通航的樞紐,膠東與會稽,得以每月通航傳遞情報一次。

真正的麻煩在西邊,上個月,秦臨淄郡守接受了陳平的提議,雙方休兵,臨淄得以集中郡兵對付意圖奪取齊地的大野澤巨盜彭越。

但彭越狡猾而善兵,幾場仗下來,臨淄損失慘重,再加上龍且見瑯琊難取,遂派人越過東泰山,進攻臨淄之南,兩面夾擊下,臨淄難支,預計最遲開春前,臨淄便會陷落。

一時間,大量避戰禍的臨淄難民湧入膠東,陳平全盤接收,讓人組織他們到濰水以東居住,選拔青壯訓練,以期為膠東增加新的兵源。

但郡守曹參卻有些悲觀:

“我倒是有把握守住南線,但西線,靠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難民,以及商賈僮仆,能擋住來勢洶洶的群盜麽?”

曹參已將煩惱寫信告知陳平,但陳平尚未回復。

正想著,門外卻有一軍吏來見,卻是盧縣(山東蒙陰)人虞廣,他本是瑯琊人,幾年前調到膠東做率長,是曹參的部下,陳、曹二人起兵時虞廣毅然反正,助他們奪取了即墨,遂升為司馬。

虞廣是曹參的左膀右臂,便讓他入內,道明了來意。

“郡尉,下吏今日巡視軍營,竟遇到了一個舊日的同鄉,他是布衣文士,楚兵入瑯琊,他逃到這邊,被征入軍中為戍卒,行挽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