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失期當斬?

聽到那百將說要以“失期罪”論處他們,黑夫當時就是一驚!

他真敢殺了我!?

但隨即卻又聽百將補充道:“笞二十!”

哈,是打板子,不是失期當斬?黑夫愣住了。

縣卒們獰笑著摩拳擦掌,抄起一旁的竹板,準備痛打黑夫。

黑夫閉上了眼,他在權衡利弊,既然是打二十下板子的話,自己究竟是不甘受辱奮起反抗?還是默默承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到遠處又是一陣腳步,隨即是一聲大喝:“住手!”

黑夫睜開眼,卻見一名同樣是百將打扮的年輕軍吏帶著幾個人,小跑著過來,對那些正欲動手的縣卒喝道:“這是作甚!還不停手!”

“陳百將,你這是何意?”下令拿下黑夫的軍官冷冷說道。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賓百將。”被稱之為“陳百將”的軍吏個子不高,頷下一撮小胡子,身板氣勢不如那軍官,卻絲毫不示弱。

他指著黑夫二人道:“賓百將,此二人犯了何罪?要處以笞刑?”

賓百將氣呼呼地說道:“失期,當罰。”

陳百將卻笑了起來:“不對吧,按照《徭律》,徭役、更卒,失期一到五日,誶;失期六日到十日,罰一盾;失期十日以上,罰兩甲。這兩人遲到幾個時辰,頂多當眾責罵一頓就是了,哪條律令規定,要痛打二十板子?”

“這……”賓百將一時失言。

陳百將走近了一些,笑道:“再者,我聽說這黑夫與季嬰,是在路上遇見盜匪,將其擒拿歸案,之後在縣獄協助審案,故而來遲。此事縣丞已知會縣尉署,縣右尉親自告訴我,可準其明日再來報到……賓百將,你不問緣由將其拿下,莫非是想替那個犯法淪為鬼薪的湖陽亭長出氣不成?我聽聞,他是你的堂妻弟啊!”

賓百將被揭穿後面色一滯:“陳百將,你我好歹是同僚,休要誣我!我直接聽命於縣左尉,怎知縣右尉下達了何等命令?”

“原來是這樣。”陳百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既然是誤會,那便請君放人罷!”

眼看陳百將祭出律法,打是打不了了,賓百將才瞪了黑夫一眼,揮了揮手,讓手下松開他,然後在黑夫耳邊留下一句:“小豎子,今日算你走運!”便憤然離去。

黑夫站起身來,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盯著賓百將的身影看了許久,然後便朝小胡子的陳百將行禮道:“多謝上吏相救!”

季嬰也在一旁驚魂未定,作揖道:“若非百將阻止,吾等只怕要斷條腿。”

“不至於此。”

陳百將嘴上客氣,卻大馬金刀地受了二人一個大禮,然後將黑夫上下打量一番,贊嘆道:“這幾日的傳言果然不假,身高體健,能敵數人,如今更因功成了公士,善哉!安陸縣又多了一位壯士!”

“上吏謬贊了,小人那點微薄功勞、匹夫之勇,不值一提。”

黑夫又小心地問道:“上吏剛才說,這賓百將,是那湖陽亭長的親戚?”

“可不是嘛……”陳百將意味深長地說道:“賓百將是縣左尉之婿,湖陽亭長貞則是縣左尉之侄,平日裏常有往來,如今湖陽亭長被嚴懲,他自然心中不忿。”

黑夫恍然,原來這裏面還有這層關系,難怪今日縣獄裏,那商賈頂不住壓力,幫亭長做了偽證。

言罷,陳百將指著黑夫笑道:“所以接下來一個月內,你還是小心一些,謹言慎行,勿要犯錯,若真被他拿住把柄,我可護不了你……”

“多謝百將提點,黑夫定不忘百將之恩。”

黑夫知趣地再度作揖,陳百將坦然受了他們的禮,點了點頭,笑道:“你明白就好……”

……

陳百將讓身邊的縣卒帶黑夫二人去更卒居住的地方,一路上,季嬰唏噓不已,說這差點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打,而且是二十下,幸好被救了下來,不然屁股都要開花了。

黑夫卻似有所思,除了思索剛才的事外,就是低聲嘀咕道:“原來服役失期的處罰,還沒有見死不救重啊。說好的失期當斬呢?是不是哪裏搞錯了?還是我又被歷史課本騙了……”

這件事他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便放下不管,這時候,季嬰已經發揮話多的特長,跟帶路的縣卒套起了近乎。

原來那縣卒也是涢水鄉人,名叫“照”,說是縣卒,其實除了手裏的戈、脫掉身上的甲,就和黑夫他們沒什麽區別。因為是鄉裏鄉親,走了沒幾步,照就跟季嬰用涢水鄉的方言聊起天來,等走到一半時,二人已經相當熟絡了。

黑夫看在眼裏,暗暗稱奇,這季嬰,卻有幾分交際的本領,他便拉過季嬰,對他耳語了幾句,季嬰頷首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