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一統(第4/20頁)

傅縡說的是實話嗎?是實話。但是,很可惜,陳叔寶不愛聽實話。所以,拿到奏疏之後,陳叔寶的反應就是大怒。當然了,傅縡同志,畢竟是老人了,太子時期就跟在他左右,陳叔寶也是講感情的,過幾天,火氣下來後,準備給他留條活路,於是,派使者去問他:“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

傅縡很不“識相”,冷冷的回答:“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

這下陳叔寶終於跳腳了,給臉不要臉,死去吧——令宦者李善慶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

還有個叫章華的哥們,因為屢遭排擠,又因為看不慣陳叔寶的所為,也上疏勸諫:“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高宗克復淮南,辟地千裏,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張,臣見麋鹿復遊於姑蘇矣。”

當然了,他的下場跟傅縡是一樣的,一個字——死。

用四個字來評價陳叔寶吧——典型昏君。

事實證明,楊堅的“驕敵”之計十分奏效,但是,光靠“驕敵”也是不夠的,還需要動點真格的。

檄文

公元582年,陳叔寶那份著名的國書,被楊堅在眾臣中展示。隋朝大臣的反應,當然是兩個字——火大。尤其是楊素同志,更認為“主辱臣死”,還跪下來請求治罪。楊堅這麽做,無非是要渲染氣氛,造成陳朝非滅不可的輿論氛圍。

拱了火之後,楊堅就詢問高颎,說有什麽辦法可以對付陳朝啊?

高颎出了個主意:“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獲之際,微征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足得廢其農時。(利用農時的時間差,每次南方要收割,我們就表現出一副進兵的架勢,不打他們,也折騰死他們,讓他們在經濟上首先受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登陸而戰,兵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立,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找機會下手,對方一定沒防備,到時候把對手的積蓄燒了,陳國就民窮財盡了)。”

高颎的這個主意,主要是兩點,一曰經濟戰,二曰心理戰。

這個心理戰比較有意思,概括一下,叫做“狼來了”戰法。隋朝就是那個天天嚷嚷“狼來了”的騙人孩子,騙的多了,陳朝這個大人就不信了,但是,當你真的“不信”之後,那接下來就只能是“不幸”了。

兵法所謂實實虛虛,虛虛實實,正為此也。

楊堅認為,好計!立即執行!效果呢?很好——隋主用其策,陳人始困。

自高颎之後,楊素、賀若弼、高勱、崔仲方等人紛紛獻策。

崔仲方的計策是這樣的:“今唯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吳、海等州,更帖精兵,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張形勢,為水戰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水路沖要,必爭之所。賊雖於流頭、荊門、延洲、公安、巴陵、隱磯、夏首、蘄口、湓城置船,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大決。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即須擇便橫渡;如擁眾自衛,上江水軍鼓行以前。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德無以為固;徒有三吳、百越之兵,無恩不能自立矣。”

崔仲方的這個計策,便能讓我們看出,為什麽陳朝注定要成為北方王朝統一的墊腳石了。南陳的基因缺陷,其中一條,是地域狹窄,而因為這一條,當北方王朝想要發動總攻時,南陳就會遇到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顧此失彼。

南陳的地域狹窄,體現在兩點:一是巴蜀及荊湘地區為北朝控制,這是長江上遊,如果北朝在這裏集結兵力,南陳是不得不防的;二是淮南地區居然也為北朝控制,而南陳的國都建康,居然只有一條長江可做防禦;如此一來,如果南陳將防禦重心放在上遊,那麽,下遊的建康就會危如累卵,而反過來,如果南陳將防禦重心放在下遊,則長江上遊也將防無可防。

這就是崔仲方計策的核心,這是南北之爭的新形勢,但是,正是這個新形勢,可以被隋朝用來當做決一勝負的關鍵。

從政治到經濟,從經濟到軍事,隋朝都已經做好了滅亡南陳的準備,接下來,隋朝就剩下最後一步了——出兵。

公元585年,西梁帝國的二任帝蕭巋去世,太子蕭琮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