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終卷) 定鼎 第四十八章 雪天圍獵(第3/4頁)

“荊襄會戰的教訓還沒有遠去啊。”葉濟爾輕嘆道:“雖說南朝為一座鐵橋要消耗五十萬兩銀的國帑,但只要金川鐵橋能順利造成,也就意味著淮東的造橋匠術將從中獲得長足的進步。而廟灘嶺一戰,致使我師有七八萬戰卒沒能撤出來,給淮東軍困在襄陽殲滅,一個關鍵的因素,就是淮東軍出乎意料的在漢水兩岸架起鐵索懸橋,叫我水軍前赴後繼,都不能盡毀之。這種種差距看不見,朝中諸臣偏偏還以馬壯糧足而自滿,這才是我最擔憂的啊。”

“然行新稅政,造博物園,何解?”玉妃遲疑地問道。

“許是林縛有意先篡位稱帝。”葉濟爾說道:“密探回報南朝永興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隨時都可能駕崩,林縛先謀此事也不叫意外。但就算林縛先謀篡位之事,能給我們喘息的時間也不過多三五年,造博物園,即使是玩物,也實在有限,或許是為迷惑我們也未可知……”

這時候有侍臣進來拿著一只木匣進來,稟道:“洛陽密折……”

“哦……”葉濟爾將木匣接過來,割漆取出葉濟羅榮藏於匣內的密折,拆開來閱看。

“成濟郡王怎麽說?”玉妃問道。

葉濟羅榮因荊襄戰敗給削穆親王爵,改封成濟郡王。

“曹家派任季衛秘使洛陽,與羅榮說永興帝亡故後,林縛若行謀篡事,渝州即擁立新帝,邀燕與盟。”葉濟爾說道:“任季衛此時去了許昌見董原,許昌那邊也提出一系列的條件。”

葉濟爾蹙眉想了片刻,吩咐侍臣,“將張相、慕親王他們召來議事……”

燕效圍獵為期一旬,這才進行到第三天,張協、葉濟奚斤、沮渠蒙業、那赫烏孤等重臣也都隨葉濟爾住在獵莊行營裏,頃刻之間召之便來。

諸臣趕到寢殿商議大事,玉妃先行告退。

相比較林縛在江寧所行的公府會議,燕庭還殘留有濃重的部族議事傳統,葉濟爾雖為汗王,天命帝,實際也難專擅國政。葉濟羅榮、葉濟多鏑、葉濟白石在外領兵,葉濟奚斤為上一輩碩果僅存的老王,沮渠蒙業、那赫烏孤等人皆為沮渠、那赫等部的族首,都是在國事上有議政之權的王公重臣。

荊襄受挫時,葉濟爾曾派秘使往渝州冊封曹義渠為蜀王,曹義渠雖然未予理會,但也揭開雙方暗中聯合的序幕。

但不管怎麽說,曹氏此前只是割據川蜀,名義上還是遙奉江寧為尊,無論是師出有名,還是雙方實力的對比,曹氏都不敢主動出兵挑釁江寧。

林縛雖然有防備曹氏之心,但江寧在荊襄會戰之後,所面臨的主要矛盾,還是在北,不在西。故而林縛也不會將戰略之重心放在西線,僅在荊州、夷陵部署四萬水步軍防備曹氏西出峽江,而在徐壽、沂海的東線部署二十萬之重兵,對北面之山東構成極大的軍事壓力。

倘若曹義渠在渝州另立元氏子弟為新帝,實際上是要跟江寧爭正統地位,這必然要激化與江寧之間的矛盾,淮東的軍事重心必然也要隨之西移,這將能減輕燕京在河淮、山東防線上的壓力。

“永興帝命不久矣,林縛在江寧也是加緊行謀篡之事。但倘若林縛還有些耐心,在永興帝之後,立其幼子為傀儡。”張協說道:“曹氏還敢不敢在渝州立即著手擁立元氏子弟為新帝?”

葉濟爾點點頭,張協在有些事上含含糊糊,哪一方都不得罪,但在有些事情上還是能一針見血。

眼下永興帝還在,太後梁氏還有暫攝國政的名義,曹氏實力有限,是不敢冒天下之大韙,另立新帝,直接跟淮東針鋒相對的。

永興帝一死,倘若林縛行謀逆之事,廢元稱帝,曹氏在渝州另立新帝,就能有大義名份,這也是曹氏唯一能抓住大義名份的機會。曹義渠已經六十有七,雖然精力還行,但年歲不饒人,他顯然是不想錯過最後的機會。

根據可靠的消息,永興帝及梁氏的身體都越來越差,可以說是命不久矣,隨時隨地都可能駕崩。

不過,林縛在江寧加緊行謀篡之事不假,但不意味著他一點耐心都沒有,在永興帝死後,林縛也不是沒有立永興帝幼子登基為傀儡的可能——到這時候,曹氏還有沒有膽量另立新帝,跟淮東針鋒相對?

曹氏在渝州擁立新帝,將為燕京分擔極大的軍事壓力,所以燕京是極希望曹氏能在渝州另立新帝,激化與淮東的矛盾。

不過,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廂情願的,曹家有曹家的權衡。風險遠遠大過收益,曹家也不會做愣頭青,他們要沒有充分的準備,一旦吸引淮東兵馬主力西進,只會將自己最後的退路堵死。

曹義渠這次派任季衛秘密出使洛陽、許昌,就是以另立新帝為條件,希望得到燕京更多實質性的支持,以便能更好地鞏固其在川蜀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