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終卷) 定鼎 第四十八章 雪天圍獵(第2/4頁)

誰也沒有料到,林縛拖延了兩年也沒有進行北伐,即使派兵參與高麗戰事,規模也有效得很,使得高麗內戰雙方的戰防區還維持在牙山一線。

這兩年時間對北燕來說,就太珍貴了。不僅損失的兵卒都補充回來,又集中加強河淮、山東一線,使得整個河淮、山東防線上的兵力增加了六成。鎖海防線歷經四年建設,水師規模也上升到三萬人。

特別是去年南方浙西大旱,而北方大體風調雨順,糧食大規模增產,又休養兩年沒有什麽大規模的戰事,一改以往物資緊缺的局面。

比起荊襄初敗時,北燕的形勢已經得到了徹底的改觀,說荊襄會戰的負面影響已經消除,並無不當。

但是,整個局勢,有沒有諸王公大臣所認為的那麽樂觀,那就不好說了。

“雖歷荊襄之挫,但歷兩載頹勢已去,實是陛下治國有方之功矣。”張協四平八穩地說道:“此際南朝淮東豎子,以謀篡為要,又耗國帑於嬉園事,此也是大燕之福。但老臣以為,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才能稱得上有備無患……”

張協的話水平太高,叫人找不到半點漏洞,但細思來又沒有半點用處。葉濟爾難掩內心的失望,看著天色不晚,說道:“今日觀獵便止於此,諸子弟興致未盡,許繼續逐獵……”便令諸王公大臣退散,他先返回行宮休息。

“皇上對張相的回答不甚滿意?”走進燒地爐的暖閣子裏,玉妃伺候著葉濟爾將大裘解下來,啟口問道。

“朝中將臣都以為林縛會先行篡立之事,又以為林縛在江寧消耗國帑,造博物園、造鐵橋,是為玩物喪志,實有大益於大燕。”葉濟爾說道:“我擔心是不是過於樂觀了……”

“林縛在江寧造鐵橋,又造博物園,收羅海內外奇珍玩物,僅這兩項,便是百萬兩銀都打不住,說他玩物喪志倒是不過。”玉妃說道:“此外,林縛為謀篡鋪路,不惜將田稅、榷稅分於地方。雖說此舉徹底削弱了六部之權,使中樞諸官吏皆附於樞密院,但也使中樞歲入銳減。雖說林縛通過種種手段,使南朝軍政大權皆集於他一身,但他若不急於謀篡,而是將這些資源用於武備,大燕在河淮、山東的壓力定然要比現在重得多吧……”

玉妃所言,差不多是燕京諸臣的共識,葉濟爾也不能反駁。

林縛在江寧花費巨帑造鐵橋,博物園還是其次,特別是林縛去年所強力推行的分稅新制,除了為謀篡鋪路之外,絕找不到其他解釋。

分稅新制,將田稅、榷稅中相當一部分分給地方,使江寧所控制的中樞歲入在去年至少要銳減五百萬兩銀。要是林縛不急於篡位稱帝,將這部分銀款用於武備,去年就能大規模擴兵,組織北伐。

分稅新制的最大好處,也可以說是唯一的好處,就是徹底削弱帝黨,使淮東一系的官吏,不僅能控制中樞,還大規模向地方滲透——這若不是林縛在為篡位稱帝鋪路,是為什麽?

林縛在江寧大行新政,要推動社會風氣的進一步開化,實際上也就無法阻止燕京從各個方面獲得對江淮更準確的情報。金川鐵橋,博物園等事,本身就是要對普通民眾公開,燕京派往江淮潛伏的暗探自然也能輕易的得到相對準確的情報。

聽著玉妃也如此判斷南朝形勢,葉濟爾倒是不怪玉妃見識局限於如此,如今朝中大多數將臣都這麽認為,他還能對玉妃這麽一個女子之流提出更高的要求?只是輕輕地搖頭說道:“旁人見林縛在江寧造大鐵橋,以為他玩物喪志,浪費國帑。但江寧敢在一座大鐵橋裏投入二三百萬斤的鐵料,且不說江寧在鐵橋上所用之鐵料,就抵燕京官作鐵場一年所煉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鐵料,便是燕京能拿出這麽多的鐵料,燕京匠師有能力在衛河上造一座大鐵橋嗎?這一樁事裏,也不是彰顯出江寧之國力,已將燕京甩下遠矣?此外,林縛能在一座鐵橋之上舍得投入如此資源,與其說他玩物喪志,不如說他以此種手段以刺激南朝工匠之術突飛猛進。金川鐵橋造成,南方造橋之術,必然遠遠淩駕於燕京之上。這個道理跟淮東的造船之術突飛猛進式的發展,並沒有什麽本質的不同。”

玉妃沒想到皇上這些天來沉默寡言,所思皆是此事,想起了去年所看到的淮東鐵骨船。

葉濟爾曾叫鐵山船場仿造淮東鐵骨船,但工匠之術差距很大,前前後後浪費了數倍之鐵料,也沒能造出一艘合格的鐵骨船——也就不難想象淮東在造第一艘鐵骨船時,到底消耗了多少資源才得成功。

萬事開頭難,但叫淮東咬著牙將第一艘鐵骨船造出來,那接下第二艘、第三艘鐵骨船必然要容易得多,消耗的資源必要少得多。淮東就憑著這些鐵骨船,憑著最簡單的水上沖撞戰術,就能將登州水師逼在鎖海防線附近不敢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