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六十七章 暗將

河中府南撤的軍民,十數萬人堵在北汝河北岸,一時間難以通暢地南下。北汝河雖然不比揚子江、淮河那麽洗蕩寬敞,但殘破的渡口,沒有能力架設浮橋,又缺乏渡船,僅靠搜羅來的數十艘小漁船,兩天時間才能渡過去兩萬余人。

梁成翼一方面派騎兵將大量的流民往北汝河上遊的黃柏谷驅趕,繞些遠路,以便能從上遊淺水過河,一方面催促本部兵馬及隨軍眷屬的渡河速度,同時使其子梁燕順率先部精銳隨元錦生先渡河去舞陽接管防務。在梁燕順與元錦生渡河後不過半日,就有敵兵追及離北汝河不足三十裏的鴆山口。

梁成翼倒也沒有太擔心,陳芝虎所部主力還在孟津的黃河北岸,袁立山所部主力遠在泰安,濟寧也沒有大股西進的動向,估計最先追及來的敵兵,多為從滎陽、大梁等城趕來的駐兵。

滎陽、大梁隸河南,受陳芝虎所轄,但燕廷去年秋後調陳芝虎北渡黃河再西渡到關中參加,燕胡在河南的兵力就極為有限,又多為弱旅,僅用之守城壘。

當然,燕胡在濟南也駐有大量的精銳騎兵,受葉濟多鏑統轄,但從濟南過來路途遙遠,即使河中撤軍的消息傳到濟南去,也要少說要兩三天的時間,反應不會這麽快。

梁成翼問探馬:“來敵有兵馬多少,騎兵又有多少?”

為防備敵兵從北面追來,在鴆山與大盂山對峙所形成的寬谷,梁成翼著部將率兵馬在那裏臨時駐營。他不怕小股敵兵從北面追來,但擔心追兵裏有大量的敵兵,繞到鴆山東麓去,從北汝河下遊襲來,就叫人頗為頭疼。

探馬回稟道:“追敵約有三千,步騎兼半,晝夜趕來,近鴆山黃雀嶺觀望。梁岱將軍擔心敵軍夜襲,請制置使調兵增援鴆山口……”

“梁岱手裏有五千兵馬,還有簡營可倚,怕三千敵兵奪營,真是軟鳥貨!”左路軍校尉方克山過來議事,他與殿後兵馬主將梁岱有隙,不管梁岱是舊主梁習的親侄,是新主梁成翼的堂兄,有機會此時不忘奚落。

梁成翼蹙著眉頭,不理會部將間的矛盾,說道:“叫三千敵兵盯在後面也不是那麽回事。克山,你回內埠去,要防備有敵兵從東面繞過來,我去鴆山口,要能將這股追兵吃掉,問題就會簡單一些……”

有敵兵咬在尾巴上,不管多少,總叫堵在渡口一時無法南下的軍民寢食不安,平添諸多的慌亂。再者敵兵不殲,會在短時間裏越聚越多,東咬一口,西咬一口,也叫這邊難以防備。要是將這股敵兵殲滅,就會阻嚇其他小股敵兵追來,就能給河中軍民渡河南撤贏得更多的時間,渡河的範圍也更寬敞。

梁成翼擡頭看了看天,夕陽已沉,月牙兒有些蒼白,但漸顯皎潔,月下容易夜渡,也易夜戰。

梁成翼吩咐左右繼續渡河,不要停息,他撿點三千騎兵,往鴆山口而去,與守鴆山口的梁岱匯合,打算拖到明日,將進入鴆山黃雀嶺北段的敵兵吃掉。

梁習執掌邊軍時,梁習子侄有十人在邊軍為將,有梁門十虎之稱。這些年來征戰凋零,僅剩四人,梁成沖、梁成翼、梁岱以及給梁成沖任命為方城尉的梁成棟。

輜兵有力氣的都調到前頭渡口去編繩索,造渡船,這邊的營壘十分的簡陋,鴆山口的營寨主要還是依著鴆山口寬谷裏一座突兀而起的石山坳。坳如石谷,南西兩面依陡坡,東北兩面則立木為柵。

梁成翼率部趕來,已是深夜,恰逢有小股敵兵試探襲營給擊退,營柵給打開一個缺口,營寨一角給縱火點燃,但好歹將敵兵擊退,除了一地的斷肢殘臂,斷戟殘箭之外,夜色倒是漸漸恢復靜寂。

兵馬入營,梁成翼與梁岱在扈衛的簇擁下策馬上石山,在月夜下,看著北面人影攢動,可見敵兵這次夜襲給擊退,並沒能將這股敵兵唬退。

“北面還有沒有其他敵兵過來?”梁成翼問道。

他與梁岱合兵後有八千兵馬,倒不怕三千追兵,就怕還有其他追兵過來匯合,那敵兵的聲勢就大了。

“在孟州倒還有小股敵兵渡過黃河,千余人左右。”梁岱說道:“應是我部從河中撤出後,燕胡調晉南兵馬南下。入夜後,北面這股敵兵纏過來,就沒有機會再放探馬出去偵察北面的情形。”

以往梁成翼占據河中府,與晉南隔河對峙,燕胡主要在孟津北岸駐兵以防,但在孟津以東的黃河北岸諸縣,也都有駐兵,約一千八百不等。每一座城池的駐兵看上去不多,但晉南近二十個縣,總數加在一起十分的可觀。

如今梁成翼棄河中府,黃河中遊沿岸都將徹底第落入燕胡手裏,晉南諸縣就無需駐兵,兵力往河中府聚集,那也是大勢所趨。不過這些分散的駐兵要聚集起來形成大股追兵,不是三五天能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