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五十三章 夜雨(第2/2頁)

蘇庭瞻用陰沉得可怕的聲音下令道:“韓立率部進駐南港,田為業、黃彪子率部搜掠浮梁,以糧、鐵、鹽、藥為先,也無需過於約束軍紀,但要記住,明日入夜之前撤出,絕不得遲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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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之下,揚子江浪險濤巨,從秋浦而出一艘艨艟船搏浪往北岸的樅陽方向航行。

樅陽西南,與小蒼山背腹相依的雁歸湖是池州水軍在北岸的主寨。雁歸湖湖口是一片淺水蕩,柵木如墻,兩側各有數座水樓立於水蕩之中。

水樓的風燈懸孤,在雨夜仿佛遙無的星辰。在雨夜裏,雁歸湖口仿佛不設防之地,但艨艟船如不速之客闖入雁歸湖外圍的警惕圈裏,便有數艘快槳船從淺水蕩裏圍逼過來。

“樞密使有密函要立即轉呈江西招討使及池州諸將閱看!”信使站在船首揚聲說道。

來船有池州那邊的人相伴,這邊也不敢耽擱,將信使接上快槳戰船,即往西岸駛去,立即送往池州軍在小蒼山的主營去見嶽冷秋。

嶽冷秋披衣而起,看過林縛經衢州、徽州內線快馬傳來的密函,愣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問鄧愈諸將:“淮東軍就這樣將奢家在上饒經營了近一年的防線捅穿了?”

鄧愈也久久難按心裏的震撼。他們在此前最樂觀的估計,也認為淮東軍不可能在入秋之前打穿上饒防線。浙閩軍在上饒的守將,奢飛熊、鄧禹都是身經百戰的宿將,不會在上饒露出太多的破綻。而上饒以東,山嶺縱橫,歷來是易守難攻之地。浙閩軍有五六萬兵馬守住幾處關鍵的隘口,淮東軍即使再強,也難以將優勢發揮出來。

“淮東會不會以計詐池州?”嶽篤明問道。要不是林縛派人過來,他們都不知道上饒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切都太快了,消息還沒有傳過來。

嶽冷秋、鄧愈這些年來跟淮東接觸,一直都籠罩在淮東的光環之下,心裏都快有陰影了,反而是嶽篤明初生牛犢不畏虎,下意識的去質疑密函所寫之事的真實性。

“怎麽說?”嶽冷秋問道。

“以信中所述的情形,淮東應該催促我部水軍去纏住江州水軍,不使其去援上饒,而非提醒我們防備江州軍渡江。”嶽篤明隨軍征戰經年,也自詡閱歷、謀略非以往能比,說話間透出一股洋溢而出的自信。

嶽冷秋看向鄧愈。

鄧愈搖了搖頭,說道:“真如信中所述,奢家在江西的形勢已經徹底失控,奢文莊驅江州水軍去援上饒,只會在江西腹地越陷越深,最終將徹底的難以自拔。換作末將,忍痛斷去殘肢,或能得一線生機。”

棄子救生之事,在鄧愈他們眼裏,算不得什麽。

“要看林縛所言虛實,但看其在弋江水營主力的動靜便知。”嶽篤明說道。

嶽冷秋點點頭,說道:“淮東真要防備浙閩軍渡江北逃,淮東駐守在弋江的靖海第三水營必然要全力逆水西進……或許再觀望三五天,形勢便會明朗開來。”

林縛留給他的陰影太深,他不能因為林縛的一封密函,就全面調整池州軍在黃梅縣外圍的軍事部署。

靖海第三水營主力從弋江開拔,逆水而上到江州外圍,差不多也需要三四天的時間。另外,三四天的時間,也足以叫池州軍在上饒的密探傳回更準確的消息來。

嶽冷秋將地圖鋪開在長案之上,邀鄧愈諸將圍過來觀看,說道:“如今荊湖有三萬兵馬從鄂州方向直接威脅江州西翼,而奢文莊即使有心放棄上饒不救,黃秉蒿也許不會再奉奢家之命而獨守袁州。但奢家在贛州、豫贛還有近萬精銳,也需要有時間撤到江州。浙閩軍這次若放棄江西,從江州渡江北上,最快也要十天八天的時間,或許再有上三五天,形勢就能明朗下來。鄧愈,你看呢?”

三四天的時間也不至於使形勢發生多大的變化,鄧愈想了想,也覺得應該觀望一下,不應為林縛一紙密函而倉促變化軍事部署。

嶽冷秋思慮良久,決定再拖上三五天看形勢變化再說,以免中了林縛的奸計——嶽冷秋素來以穩重見長,做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