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三十一章 城子嶺(第2/2頁)

溫麻子也非大公無私,舍己為人之人,曉得有大敵襲營,哪裏再敢往大營方向跑?這些年來打疲了,殺疲了,卻看不到哪裏是頭,心生絕望,當下往城子嶺西麓跑,那邊更荒僻一些。

進城子嶺圍剿的浙閩軍,在外圍布置不少哨崗,但在濃霧裏給接連拔去。有的哨崗及時將烽火點起,但走到近處才能看到霧氣裏透出來的火光以及黑煙,更多是長短相接的警哨鳴響,叫大營那邊根本摸不清有多少敵兵來襲。在大霧裏,也難辨清來襲的方向,守將田為業不敢倉促出兵迎戰,只是叫人守住單薄的柵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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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文澄陪同胡喬中爬上來城子嶺北側的山脊,霧氣很濃,除了山脊近處的兵馬,更遠處也難以看清,只是仗著對城子嶺地形的熟悉,傳令兵在濃霧裏來回穿梭,叫胡喬中、虞文澄能較為準確地掌握諸都隊兵馬的動向。

聽著浙閩軍未敢出營壘攔截,虞文澄便曉得此戰成了一半。

吳敬澤所率的窯賊將進剿的兩千浙閩軍誘入這城子嶺裏,谷口最險要之處,給吳敬澤率窯賊占據,浙閩軍駐營的地方在谷口外圍,是一處地形低窪的喇叭口。這股浙閩軍裏老卒不過十之一二,更多的奢家入贛之後從地方招募的新卒充當地方守衛——對這股浙閩軍的情況,虞文澄他們早通過潛入的密間摸得一清二楚。

這股浙閩軍對給困在斷頭谷裏的窯賊十分輕視,又限於手頭的物資緊缺,立營頗為馬虎,正對嶺口的正面立了兩道柵墻,挖了壕溝,沒有考慮背腹受敵,其他三面僅立了一道柵墻,單薄得很。

濃霧裏不便乘馬,與胡喬中飛快走到陣前,隔著霧氣,隱隱約約地看見敵營的影子。

這邊已經準備好強攻,一輛沖車也給拉進山裏來。兩都隊的甲卒作為第一梯隊強攻上去,哨將、都卒長、旗頭以及下面的伍頭,都是樞密潛派來,出身東閩軍的江西老卒,編入贛東地區參與抵抗叛軍的民眾,藏在深山訓練了也有三四個月,這時披甲執銳,在霧氣裏頂著從敵營裏射出來的箭矢,簇擁著沖車,接近營柵。

沖車架在四輪車軸之上,比十數人扛一根巨木去撞柵墻要方便得多,沖車還架有護盾,十數兵卒藏在其後,挨近敵營,便一起發力猛推著沖車沖上去,柵墻第一下就給撞得搖搖欲墜……

虞文澄也將頭盔戴上,聽得前頭已將敵營撞開缺口,他親率第二梯隊的兵馬趕上去,從缺口強攻進去,像一把利刃,將趕到缺口處堵截的敵軍撕碎,率兵馬往敵營深入進擊。

虞文澄便是趁敵軍還沒有摸清楚情況之前,要一棍子將其打蒙,要一下子將其營壘撕得粉碎,無法組織起像樣的反攻。

在谷口結營圍剿窯賊的這股浙閩軍,老卒太少,新卒太多。背腹受襲,守在營柵之後,新卒還能在老卒的率領下射箭抵抗,但奈何強攻上來的人馬盾甲皆全,一旦營柵給撞破缺口,有甲卒沖殺進來,新卒就開始壓不住陣腳。即使畏懼苛峻法紀,又有老卒分散其中督戰,新卒一時還不敢逃潰,但口幹舌燥,手足發軟,在擁擠的柵營內側,又無法結密集陣型,哪能靈活上前廝殺?

第一道堵缺口的守兵給打潰,叫襲敵殺進來,柵營裏就亂糟糟一團,在團團滾動的霧氣裏,只隱約看到襲敵在追逐守兵。

守將田為業欲哭無淚,他是田氏旁系子弟,歷來不受重視,去年攻陷昱嶺關之前,還只是一個都頭。在攻陷徽州、溧陽時,田為業隨部從閩中北調,相繼立功,提拔為副營將。退到江州之後,田為業更是給一下子提拔為浮梁城尉,帶著百余部眾,到浮梁後征募健勇,一時間麾下擁兵近千。這放在以往,在浙閩軍裏也能排得上名號了,田為業還想再立幾次戰功,混個將軍當當,誰能想到第一次單獨領兵作戰,就面臨覆頂之災?

面對即將崩潰的大營,田為業只能親率扈兵趕過去堵缺口,他能判斷出襲敵的人數不會太多,只要能及時穩定陣腳,守到大霧退散,未必不能挽回敗勢。

田為業身邊的扈兵,與他一樣,都是從諸多血戰裏廝殺出來的老卒,田為業親自上陣,確實將襲敵從營中大道突進來,勢如破竹的攻勢遏制住。只是這時候左翼柵墻也給撞出一個大缺口,又有一股甲卒湧進來,從左翼合圍而來。

田為業見大勢難挽,不願給徹底攪入敵兵之中,給襲敵包圍,率數十扈兵,從右翼出營趁大霧突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