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八十八章 試探

自梁家與淮東改善關系之後,在重建崇州舊城時,林縛專門撥出一筆銀子用於修繕海陵王府的舊宅子,叫崇州舊城西北角這一片宅子看上去有些王府氣象。

清晨元嫣剛要侍女陪著出門去,就聽著“嗒嗒嗒”馬蹄踏街石的亂響傳來,擡頭看見一長溜馬隊從東門行來。

元嫣不曉得林縛已回崇州的消息,問過站在台階前等候的王府長史高強及內侍左貴堂,才曉得林縛回崇州已有兩天,今日約好過來給太後及海陵王請安。相別又是一年未見,元嫣曉得她應該回避,但心如鹿跳,紅著臉站在門檐下不走……

“元嫣公主這是要出門去啊?”林縛下馬來,看到元嫣與兩名侍女站在台檐前,笑問道。

元嫣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狡黠地回道:“我剛回來正要進府門,看著馬隊威風凜凜,原來是彭城郡公啊!”

高強與左貴堂又不便拆穿元嫣公主的謊言,與林縛說太後及海陵王已在東苑相候,擁著林縛與元嫣往裏走。

謝朝忠領兵出征所帶來的危機,即便是淮東,也僅是有限的十數人了解,海陵王府跟江寧本身就隔了一層,還不能感覺到進入八月之後局勢的緊迫。

謝朝忠領兵出昱嶺關,與淮東、江州策應,對浙閩軍進行三線打擊,從表面上看,不去考慮江寧的錢糧供應能力以及浙西的復雜地形,這個策略並無不當之處,貌似還十分的高明。即使謝朝忠領兵出征事使得陳西言、左承幕、林續文等人在廟堂之上跟余心源、王添、王學善等人激烈爭執,在外人看來,這更像黨爭及吳黨內部派系之間的傾軋。浸淫權爭半輩子的太後梁氏,也看不到謝朝忠領兵出征本身蘊含多少危機,她所看到是圍繞謝朝忠出征事所產生諸多派系之間的明爭暗鬥。

當朝不興跪禮,林縛登堂入室,給太後及海陵王元鑒海作揖行過禮,坐下說道:“微臣林縛在徐州督戰,戎馬倥傯,未能周全照顧太後跟王爺的起居,實在罪過。隔天就要去浙東督戰,特來這邊問候一聲,太後及王爺有什麽吩咐,我在崇州,也會悉數照辦?”

“林卿有心了,哀家住在崇州,倒沒有什麽不順心的……”太後眼神不好使,只能模糊地看到林縛坐在跟前的影子。她顫抖著伸手去拉身邊伺立的苗碩,說道:“彭城公近來又添麟子,哀家沒有什麽能拿出手,準備了一樣小玩藝做賀禮,你快拿給彭城公……”

苗碩將漆盤端上,揭開綢布,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蟬。

林縛謝道:“謝太後賞……”

海陵王元鑒海要窘迫得多,送了一枚長命百歲的銀鎖做賀禮,還是拿淮東額外撥給海陵王府的銀子請銀匠打造的。

元鑒海從亂軍中逃脫南下,從青州輾轉到崇州,隨身即使有什麽財物,也多給王府長史高強等官吏盤剝一空。要不是梁家跟淮東改善關系之後,淮東額外撥銀子改善王府的生活,元鑒海怕是連綢衣都穿不起。

“林縛就要去浙東督戰,臨行前王爺可有什麽要告誡林縛的?”林縛問道。

元鑒海愣了一下,他原以為林縛過來只是例行問候一聲,沒想到他會問及南線戰事!

太後梁氏聽到這裏,皺似雞皮的手也是一顫,打愣的停在那裏。

“林卿善兵,天下之首,本爺要說什麽話告誡林卿,怕要給天下人笑掉大牙了。說到用兵,本王還要向林卿請教呢。”元鑒海笑道,他不明白林縛為何有這突兀的一問,只是敷衍應對。

從濟南城破之後,元鑒海就命運坎坷的,經歷的劫難實際要比永興帝要多得多。元鑒海移藩海陵後,實際也是處於給軟禁的地步,每日與姨母梁後相處,已非當年飛揚跋扈的宗室子弟,城府也深。

“王爺真是客氣了,林縛那點三腳貓的本事,只是全靠運氣罷了。”林縛說道:“就不拿出來獻醜了。”

“林卿是擔憂謝朝忠領兵之事?”太後在旁問道。

“確實有些。”林縛不動聲色地說道。

“力合則強,力分則弱……”元鑒海見姨母還將話題扯在這上面,心想她或許別有用意,就著話題說些林縛喜歡聽的話。在謝朝忠領兵一事上,林續文代表淮東持堅決反對的態度,元鑒海是清楚的,在元鑒海看來,永興帝之所以堅決地要讓謝朝忠領兵出征,也是迫切地感受到淮東的威脅。當然,有些話是不會對林縛直言的,元鑒海只是挑些大而化之的話應會林縛。

東扯西扯,扯了大半個時辰,林縛便告辭而去,臨行時,說道:“近來崇州宵小頻出,為慮王府安危,我特別讓軍司增派了人手負責王府的外圍防衛,還請太後、王爺勿以為怪……”

聽到這邊,元鑒海又是一怔,崇州在林縛治下,雖說談不上路不拾遺,但治安要遠遠好過別處,便是元嫣也時常帶著侍女就到集市上行走,哪裏有什麽宵小頻出的樣子?元鑒海下意識的想到是林縛要加強對王府的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