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八十七章 臨行

八月初八,永興帝正式下發諭詔,以禦營軍都統制謝朝忠為浙西招討使,權知徽州,以內侍省少監劉直為觀軍容使,共同統率禦營軍諸部兵馬四萬南下增援徽州,余辟疆等人以隨軍參議等銜,隨軍南下,並以原徽南制置使鄧愈為招討副使,即時在徽州城內廣造軍械戰具,以求秋後從昱嶺關出兵收復浙西,為攻城略地做好準備。

徽州為江東、江西、兩浙三郡交衢之地,位於江寧西南方向約五百裏外。從徽州往東北而行,經歆縣、績溪到寧國,有一條相對狹長險辟的谷原,夾於雄奇險峻的浮玉山與黟山之間,也是大股兵馬從贛東、浙西進入江寧的唯一陸上通道。從寧國往北,地勢就豁然開朗,除了起伏連綿不斷的大片低山丘陵外,一直到江寧城下,都沒有大的地形障礙。

禦營軍早在六月下旬就開始為出征做準備,諭令下來,八月十二日即行開發,沿茅山東麓的驛道南下,經寧國,進入徽州境內。

相比較之下,奢家的反應也不慢,大約同時間,即從豫章抽調萬余兵馬,越贛江東進,增援婺源。

但相比較而言,浙閩軍在浙西不到三萬兵馬,不僅要防備謝朝忠從徽州出昱嶺關,還要防備孟義山從富陽沿錢江而上打桐廬,在兵力依舊處於絕對的劣勢。唯一能叫浙閩軍安慰或叫謝朝忠等人頭痛的,是浙西復雜的地形。

雖說謝朝忠八月中旬就先率一部精銳抵達徽州城,但真正要出昱嶺關向浙西出兵,還要等淮東在東線有所動作之後。這也是江寧事先就議定的步驟。

即使永興帝心裏,始終擔憂淮東對江寧存有壞心。淮東不動,嶽冷秋在江州對浙閩軍的牽制作用有限,奢家就能從東西兩線進一步抽調兵馬,增援浙西——這樣的局面絕對不是江寧願意看到的。唯有淮東在東線發動攻勢之後,謝朝忠從昱嶺關出兵浙西才有機可乘。

局勢崩緊到這一步,就等著淮東出手,將局勢撥向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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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的徐州,已有入秋後的涼意,街巷的桑榆等雜木,經風吹過,稀稀疏疏的會落一層樹葉下來。林縛推窗看向庭院裏的桂樹,給風吹動,輕輕搖簇,香味撲鼻。

角桌上擺放一軸諭詔,白玉軸,雲紋黃綢,看上去華麗無比,靜靜的躺在檀木角桌上。這道今日剛從江寧傳來的諭詔,催促林縛早日南下領兵作戰。連著今日這封諭詔,江寧已經連續催了三回。

“臨行將至,步履沉沉,真是不忍心走啊!”林縛輕嘆道。

“江寧不知兵事之險,這時候只一心擔憂淮東會虛晃一槍,使他們在徽州、江州的部署落在空處。”劉妙貞站在林縛的身後。她能明白江寧諸人的心思,倒有些替他們感到可憐——睜眼看不到前面的陷坑,卻一意厭恨要拉他們一把的人。

林縛本該在七月就離開徐州去南線督戰,包括戰前的兵備籌措以及軍事動員,要真正大規模的展開攻勢,總需要兩三個月的籌備時間。

淮東在南線準備了這麽久,投入了這麽多,閩東戰事不可能不打。即使曉得南線局面將是一團亂麻,這一刀也必須砍下去。

燕胡已經在榆林集結大股兵馬,欲從北面進兵西秦,葉濟羅榮也北上坐鎮,主持對關中的一戰。要是曹家沒能守住關中,燕胡就能從武關出兵夾攻南陽,也能先行漢中,再接襄樊。“失襄則失淮”,要是等燕胡兵臨襄樊,而淮東主力不能從南線抽身出來,整個局面就險惡了。

即使北燕今年秋冬攻勢的重心,放在關中,但也不是就沒有注意到江寧的異常。就在前天,北燕就有兩萬精騎從濟南進入壽張。

壽張位於河南、山東交界,離徐州也近,從東平戰事屯兵以來,就成為北燕在河淮大地上的重鎮。

北燕在壽張駐兵,徐泗與淮西都會感受到莫大的壓力。當然,北燕往壽張增兵,也可能加強陳芝虎對河中府的進兵力度,打穿河中府,北燕將能對曹家兩線用兵,進行夾攻。

不管怎麽說,淮東該怎麽打,還是要硬著頭皮打下去,拖著不打,局面也不可能好轉。

但是,也很顯然,一旦淮西防線出現漏洞,葉濟多鏑也會毫不猶豫的率大股兵馬,趟過河淮大地南下。

劉妙貞也看向窗外的桂樹,見林縛愁眉不展,說道:“江寧真要被奢家攻陷,我以為淮東應第一步拿下維揚!”

江寧若陷,好不容易拼湊在一起的半壁江山很可能會四分五裂,從軍事上,淮東先一步將維揚拿下,至少能保證淮東地形的完整。

林縛笑了笑,搖頭說道:“擔憂太多也沒有用,眼下也只能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當前形勢再惡劣,也要比你當年在漁船上光屁股亂跑時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