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五十五章 閱事

夜雪無聲,春意如潮,生龍虎猛折騰到半夜,林縛也如死狗般熟睡。

孫文婉終究是臉皮子嫩,待拂曉晨光微露,便回住所梳洗紅妝去,怕給下面的女侍撞到羞死人。

林縛一覺醒來,身邊只有蘇湄、小蠻兩姐妹相擁左右陪他而睡。小蠻本身就貪睡,加上有孕在身,睡得更多。蘇湄的身子柔弱,初為人婦,經不起鞭撻,經過昨夜的折騰,這時睡得正沉。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往時也曾想過如此擁美而眠,一朝得現,更覺此生無憾。

“夫君在想什麽?”蘇湄醒過來,擡頭看見林縛眼睛盯著帳頂發呆,出聲問道。

小蠻睡得正香,半個人都趴在林縛的胸口。蘇湄與小蠻姐妹倆,十數年同床共枕,親密無間,此時多一個林縛,也不覺得有什麽不便。雖說昨夜荒唐,叫人難為情,孫文婉先離開,也沒有太多的尷尬。

“醒來後,便覺人生無憾了。”林縛說道。

“妾身可不想夫君沉溺於此,而忘了大業。”蘇湄說道。

“那是當然。”林縛說道:“家和業興是一方面,有你與小蠻為妻為友,其他女子再入不了眼。”

“盡會說瞎話騙人。”小蠻張嘴輕輕地咬著林縛的胸口,笑道:“月兒姐,盈袖姐,六夫人,顧家姐姐,孫家姐姐,還有姓宋的婆娘,以及姓宋的房裏那幾個丫鬟,有哪個入不了你的眼?”

林縛厚顏一笑,便將此節揭過。起床後,林縛在掃去殘雪的庭院,練過一陣刀術,神氣完足,完全不像昨天折騰到半夜才睡的樣子。

午前賴在宅子裏靜心讀了兩卷書,到午後就無法如此悠閑。

林縛說是隱於湖莊垂釣為樂,將瑣碎事務推開,這也只是說說而已。便是在此之前,每天都要閱看、批示大量的公函,徐州收復有近月余時間,地方上也漸漸靖平,林縛還要抽出時間,與地方鄉紳代表見面。

林縛要求沛縣以北的民眾悉數南撤,沛縣到徐城之間的區域,確保滯留其地的民眾都集寨而居,做好堅壁清野的準備,在徐州城往南,建造更多的圍攏屋式的村寨、村圍,以壓制虜騎的滲透能力。還有就是在徐州地區推行新政,減免租賦,恢復生產,將礦山林地收為官有,盡快穩定地方統治,減輕淮東的財政壓力——這些事情都離不開地方勢力的配合。

士紳鄉豪雖在淮泗戰事及陳韓三治徐州期間受到嚴重的壓制,但兩次都逃過毀滅性的打擊,還保留著相當強的勢力。

也是過去數年來磨難重重,在殘酷戰事與陳韓三殘暴統治下,徐州的士紳鄉豪更習慣屈服,依附於強權,而忠君之念淡薄。徐州士紳對出身流民軍的淮陽鎮諸將缺乏足夠的信任,但對淮陽鎮背後的淮東卻寄以厚望。

淮東推行的新政以及層出不窮的許多新事物,都叫江寧的老學究、儒生士子視為離經叛道,難以接受,但在受戰火摧殘的地區,淮東諸多做法又顯得那麽溫和。

丈量田畝,減租減賦,流籍編戶等事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林縛此時還希望徐州地方能舉薦一批人才,作為後備吏員選入淮東各學堂進行培養。

當世官吏皆出自科舉,即使為吏,也需要有功名在身。林縛不拘一格錄用人材,推崇雜學,抑制儒學,一方面是淮東要發展的客觀事實要求如此,一方面也是意在使淮東的官吏體系,與江寧涇渭分明。當淮東的官吏體系與江寧迥然不同又難以融合之時,淮東實際就從內在上完成獨立於江寧之外的目的。

還有就是林縛要求將徐州的礦山資源悉數收為官有,私人挖掘,需得官府照函,亦需向官府繳納稅金。

相對於土地,徐州的煤鐵資源更為重要。拿下徐州之後,淮東才不用擔心在煤鐵礦供應上受制於人。

鐵礦資源對淮東的重要性自不用說,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柴與米的重要性是對等的。鄉野農家以稻麥稈煮飯,但城坊戶多用柴、炭。炭分木炭、石炭,石炭也就後世常稱的煤,在當世早就得到廣泛的應用,冶鐵燒窯用煤,城坊戶燒水煮飯也多有用煤的。淮東地處平原,森林稀少,木炭是遠遠不足用的,林縛有意在原先的煤球、煤餅基礎上,在淮東地區先推廣蜂窩煤。以淮東轄區範圍以內二十萬戶城坊戶以及工礦燃料需求計長,淮東每年的煤炭需求總數預計初期將達到數億石。

在徐州西南,淮陽以東地區,相山、陶墟山以及黃桑峪等低山丘陵,數百年之前,就有挖煤取炭的歷史,至今存有十數處煤窯。受戰事摧毀,僅有兩處還在正常生產,此時與徐州、沂州之間的數處鐵窯一並由淮東軍司出資進行贖買,收為官有,在徐州府衙之下設煤鐵局專司其事。

在徐州推行新政雖說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但要使徐州地區在戰時恢復生產,林縛肩上仍然感受到極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