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一十七章 以偏師打偏師

高宗庭也在天亮之後趕來登州城,隨高宗庭前來登州城的還有胡萸兒。

刀魚寨那邊主要是駐軍,形勢要簡單得多,只要胡萸兒等水師將領無投敵之心,願意配合,就很容易掌握。由趙虎率部守住埠嶺南麓的隘口,刀魚寨也不容易受敵騎的攻擊。

相比較之下,登州城的形勢要復雜得多。

登州城守軍趁亂逃散了有一半,最終才聚攏起來三百多人,還不知道可不可信任。

元知興等官吏也都派系不一,與柳葉飛或密或疏,眼下也不曉得有多少人給柳葉飛收買約定好敵來投附。即便大多數官吏還是清白的,身為登州主官的柳葉飛投敵罪名坐實,下面的官吏在這時候能安定下心思來才叫見鬼。

更亂的是城裏五六萬民眾,大敵臨頭之際,都如沒頭的蒼蠅一般,加上街頭地痞流氓借亂興事,趁火打劫,眼下更是亂成一團麻。

不僅要將登州城裏的人跟物資都從海路撤走,還要盡可能發動宣傳,將登州城外的鄉農撤走,以盡可能削弱燕胡在占領登州之後所能獲得的軍事助力。

當然,登州城離海岸還要七八裏的距離,趙虎若不能順利地將陳芝虎所派來的這路騎兵偏師擊退,在敵騎兵的窺視下,想要組織五六萬人出登州城從海路撤退的難度極大。

如今要靠一營步卒安頓好登州形勢,恢復最基本的防務,不比趙虎率主力去七甲阻擊陳芝虎所派騎兵偏師輕松多少。

高宗庭來登州的次數也多,跟元知興等登州官員也都見過面,當然也不如胡萸兒對登州的情況更熟悉。再加上要坐實柳葉飛的投敵罪名,在登州官民面前,胡萸兒的舉證自然也更有說服力。

“柳知……柳大人……柳葉飛他……他……竟然暗中投敵!”府通判元知興給高宗庭、胡萸兒當面告之柳葉飛暗中投敵,與陳芝虎勾結欲謀登州,愣怔了片晌,結結巴巴的半天才將話說圓溜了。

“柳葉飛已束手受擒,其心腹親信雖有逃脫,也給捉住幾個,請元大人親自訊問。”高宗庭說道。

高宗庭在淮東正式的官員是典書令,其軍情司南司統制的職銜只是淮東內部所立,外面人可不會承認——軍司典書令是個位卑權重的官差,與主簿相似,攤開到台面上來算官階,還遠比不得府通判。

淮東冒充江寧特使,拿兵部文函進刀魚寨,聲稱攜有密旨誘柳葉飛出登州城——這事說小不小,但能將柳葉飛投敵的罪名坐實了,說大也沒有多大。

除了這點之外,急於坐實柳葉飛投敵的罪名,也是出於希望元知興等登州官員能積極配合他們從登州城撤人,撤物資的需要。

高宗庭、趙虎他們手裏的兵力,只勉強夠控制登州城與刀魚寨,歸登州府所轄的萊州、萊陽、海陽、平度、招遠等縣散得較開,在陳芝虎精銳兵力的威脅之下,其人員與物資的撤離,還是需要以登州府的名義發文派人去聯絡,無法分兵強制執行。

包括滯守平度的趙珍,也未必肯信淮東與胡萸兒的一面之詞,元知興等登州官吏,這時候就能發揮重要作用……

“這……”元知興起初也只當柳葉飛是個貪生怕死的貨,萬沒有想到他已暗中投敵,跟胡萸兒最初的反應一樣,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遲疑了半天,才說道:“還請高大人做主……”

他也沒有迂腐到這時候還跟高宗庭爭主事權,也曉得淮東兵馬已經上岸來,登州諸人也只能指望淮東兵馬能擊退虜兵。即便柳葉飛給冤枉,也要等有命去江寧才會有申訴的機會。

淮東援軍數千人上岸來,登州城裏就沒有大敵壓境的緊迫感,元知興這些登州官員,總算是恢復了些正常。

胡萸兒說過柳葉飛率兵到刀魚寨城外聞知淮東軍進城扭頭便逃的事情,元知興便信了大半——俗話說得好,不做賊心虛什麽?

柳葉飛在亂戰中受了重傷,肋下中箭,胸骨給馬蹄踩斷,沒有當場死去,也只是多捱些日子的痛苦,偶有醒來,不多久便又痛昏過去,自然是無法審問。

其侄柳致永倒是有些骨氣,一口咬定淮東與胡萸兒誣陷他們。

然而參與其事的心腹親信,像柳致永這般有骨氣沒有幾人。柳葉飛的義子柳方沒能趁兵亂逃出去,給捉了過來,很快就熬不住刑訊,一五一十的將柳葉飛通過柳致永跟陳芝虎密謀的事情交待出來。

更重要的從柳葉飛宅子裏搜到張協勸他投敵的信函——證據確鑿,也輪不到柳致永再狡辯。

元知興等登州官員這時候都相信柳葉飛確已投敵,不管是嘴上還是心頭,都將柳葉飛恨死,當下將其家小及心腹親信的家小近百十號人一並收監關押起來,待押回江寧再處置。

好在柳葉飛怕參與人多容易走透風聲,真正知悉其事的也就柳葉飛從江寧到登州赴任時所帶的幾名僚席、心腹,登州府衙倒沒有幾名官吏陷進去——且不管登州府官吏在大敵來臨之前未必就有節操可言,但眼下還是能用他們去組織民眾撤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