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七章 調虎離山

高義提著兜鍪走進來,看到狗犢子盧雄蹲在廊檐下,伸腳踢了踢他,笑道:“狗犢子,你快回房去,看我給你找來什麽好東西?”

狗犢子給蛇咬似的往後一縮,說道:“你莫要捉弄我。”

狗犢子盧雄倒是不畏陳芝虎,但高義心眼最瞎,說是送他好東西,上回往他房裏送了兩個剝得精光的女人,害他幾宵沒睡踏實,心裏不明白,明明每天都有肉吃,高義還送他女人做什麽?好不容易將女人還給高義,高義倒笑他是白長了驢大的貨卻不曉得怎麽用,莫名其妙的,旁人也跟著笑他……

陳芝虎眉頭微蹙,曉得高義貪色,對他說道:“你也少弄些女人,莫要誤了正事……”

高義斂起無賴般的笑臉,正色說道:“虎帥交待的事情,絕誤不了。”又問道:“聽說姓柳的往人過來了,看來張協那狗兒的信還是能起些作用。接下來我們怎麽打,先打青州?”

“你與林縛見過面,你覺得他會任我們從容拿下登州?”陳芝虎問道。

高義皺起眉頭來。他與林縛見過兩面,第一次是陳芝虎任河南制置使時,他代表陳芝虎前往江寧參加軍議,與林縛見過面,也與高宗庭見過一面;第二次是林縛縱紅襖軍東進宿豫、睢寧,他代表陳芝虎前往山陽問罪,與林縛見過一面。

聽陳芝虎擔憂淮東軍會幹涉青州局勢,高義咧嘴笑道:“他便有這心思,也要有這力氣才成……淮東軍有七八萬人陷在浙東,林縛便是神仙,又能變出多少兵馬來?”

“怕是沒那麽簡單。”陳芝虎臉色沉郁,再加上他面容猙獰,便是笑,也是極難看,叫人看不出他心裏所想。他只是聲音低沉如遠雷地說道:“淮東軍能壓著奢家打,兵勢甚銳,但之所以能得先機,都依賴於其水師盛勢,前所未有。督帥在世時,也談到水師,也說對水師之妙用,古人都不及林縛。以林縛及高宗庭之謀,斷無可能坐看登州水師落入北燕之手。你再看登州之形勢,有如渤海灣的袋子口,只要登州水師能為北燕所用,淮東軍在津衛島的那一兩千兵馬便如袋子裏的蝦米,剿滅易如反掌。既然在津海軍南撤之時,林縛在津衛島布下一記後手,便不可能看不到登州。”

“淮東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高義說道:“柳葉飛既然派人來聯絡,可就一心想著從北邊謀富貴啊!在登州主事的柳葉飛配合我們行事,只要我們攻下青州,還愁到嘴的鴨子會飛?”

“柳葉飛要是有能耐,崇觀十年也不至於給湯浩信、林縛聯手逼出青州了。”陳芝虎對柳葉飛頗為不屑,說道:“或許多給柳葉飛三五年時間,或能掌握登州水師,但他這時出知登州才一年時間不到,也想要登州水師唯他馬首是瞻,怕是做夢。登州鎮水步軍二十營,柳葉飛能掌握三五成,便頂天了。要是這時候南朝一道密旨繳了柳葉飛的兵權,令登州水師走海路南撤,你拿什麽去追?”

“照道理來說,南朝要保半壁江山,淮河、揚子江是能依仗的天險,與淮東一樣都不能容北燕據有登州水師。”高義給陳芝虎點醒,一時間也束手無策,“南朝要下密旨也快,當真要將登州水師撤到南面去,我們即便是這時候率軍趕去,也來不及啊!”

“也未必。”陳芝虎說道:“南朝真要將登州水師撤下去,就意味著徹底放棄山東。眼下青州還未給我攻陷,梁習、梁成沖還聚集在濟南,南朝哪那麽輕易下決心自斷一臂?但防萬一,我要你率部在青州城外打一場敗仗!”

“我打敗仗?”高義臉上的橫肉抽搐,他曉得陳芝虎這是穩敵之計,將登州水師拖住,但叫他去打敗仗,心裏還難以接受。

“怎麽,敗仗就打不得?”陳芝虎虎著臉瞪著高義。

“前鋒營就那麽點種子,折損一個人都叫人心痛。小敗,虎帥的計策怕是難行,要是大敗,虎帥,你心裏不痛?”高義擰著頭說道。

陳芝虎縱橫沙場半生,倒有一半聲名是靠前鋒營掙下來的。

與陳芝虎的出身一樣,前鋒營將卒多為死囚、大寇、死士,陳芝虎用他們殺戮沙場,在軍紀上也是極為放縱,以逞其兇悍殘暴之氣。即便在李卓治下,屠城寨、索掠敵境也是常有之事,是原東閩軍中極有特色的一支精銳。以高義為首,前鋒營勇將頗多,以敖滄海當年之武勇,也只能屈居高義之下。

陳芝虎征戰沙場半生,領兵或眾或寡,但前鋒營的兵權卻從未放手,幾乎是作為親衛使用。而陳芝虎每逢征戰,又喜歡身先士卒,所以前鋒營幾乎每戰都作為陳芝虎用之攻敵的先驅精銳,也是陳芝虎部分聲名最盛的精銳。

這麽一支精銳,兵力自然不會太多,陳芝虎征戰半生,在大同曾領兵七八萬人,前鋒營也僅四千余眾,時至今日,差不多都是百戰精銳。為謀登州水師,故意讓前鋒營在青州城下大敗,高義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