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六章 虎面醜將(第2/2頁)

“形勢更緊迫了啊!”高宗庭蹙眉咂嘴說道:“東虜兵奪臨淄,威脅梁家的側翼,但梁成沖兵駐平原,何嘗又不是威脅東虜進入青州兵馬的側翼?梁家這一撤,陽信徹底陷入孤圍,在沒有側翼威脅的情況下,葉濟多鏑也能在未拔陽信之時,派更多的兵馬,從東線直入,進入臨淄……東虜在臨淄聚集兵馬增加,就有兩個選擇。其一,可以往西南,從泰山與沂山間的低丘地帶穿過,強插泰安,截斷梁家從濟南南退的後路……”

“這條選擇,葉濟多鏑多半不會選。”秦承祖說道:“一旦泰安失守,梁習、梁成沖父子南下的退路給截斷,但西面是長淮軍的防線,再往西是梁成翼負責防守的河中府,有接援,其還沒有陷入孤圍,必然是據濟南死守……梁習、梁成沖父子再蠢,手裏有五六萬兵馬能用,只要濟南城裏米糧不斷,怎麽也能守住?對葉濟多鏑來說,還不如從正面施壓,迫使梁家父子棄濟南南逃,待梁家父子離開濟南之後,派一支精銳騎兵半途擊之即可。”

“要是從正面,從平原府施壓強迫梁家父子棄濟南南逃,葉濟多鏑率一部主力徐徐進入平原府,也要耗些時日,那他在東線能做的第二個選擇,應再使陳芝虎為先鋒,往東穿插,奪登州水鎮!”高宗庭語氣堅決地說道:“大人當立即向朝廷密奏,請撤登州水軍,就地摧毀登萊地區所有的修造船舶設施跟場所,強令工匠南下……”

“朝廷下旨,柳葉飛拒絕執行,當如何處之?”葉君安問道。

即便朝廷為保江淮,也必然不想登州水軍及登萊地區的造船工場及工匠落入燕胡手中,唯一可慮的是柳葉飛。登州水軍南撤,柳葉飛身為登州知府卻不能隨之南撤,柳葉飛若忠於朝廷,自然會遵旨辦事。倘若柳葉飛這時候已經起意投降燕胡,必然會千方百計的阻撓登州水師南下,以便在燕胡面前撈取更多的投降資本……

“抗旨者殺,跟有意叛降之人,還有什麽廢話可言?”林縛冷冷地說道,吩咐葉君安說道:“葉先生,麻煩你與宗庭速去草擬折子,今日就派人遞往江寧……請到密旨,從江寧直接走海路北上登州,時間應該能趕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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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府衙後宅,狗犢子盧雄困頓地坐在小池子畔的柳蔭下,眼睛半眯看著池塘裏的蓮蓬及碧綠的荷葉。

近一年來,他所不明白的,既然他跟陳芝虎要給督帥報仇,為何卻要幫著東虜攻城略地,殺人盈城?而那些屢受皇恩,看上去一本正經,滿嘴仁義道德的讀書子,為何又爭先恐後的來投東虜?

狗犢子盧雄力大如虎,雖很多事情都想不透,但督帥給藥死,使他心裏充塞著憤恨,就仿佛殺人兵器,陳芝虎驅他攻城,便如狂屠,戰後,便幫陳芝虎看宅守院,他只能將對督帥的情義寄托在陳芝虎的身上。

“你回去告訴姓柳的,在我面前沒有討價還價的機會。我今日許他條件,三王或天命帝最終不允,還不是都是廢話。”從打開雕花窗戶的屋裏傳來低沉如春雷的聲音,“姓柳的心裏也應該明白大燕需要什麽,只要能將這些替大燕留著,他還愁沒有出路?”

過了片刻,就有幾人從屋裏走出來。

即便在內院,這幾人神色也是很不安。直接將馬車拉到內院來,馬車遮得嚴嚴實實,絲縫不露。

看著那幾個形跡詭異的人鉆進馬車再沒有露面,狗犢子盧雄站起來捶了叉腰,自言自語道:“狗日他娘的,怕露臉,咋不將臉揭下來?”

馬車馳出府去,陳芝虎從屋裏走出來。

陳芝虎虎背熊腰,即使在內宅,身上也穿著軟甲,臉上有一塊大斑,仿佛虎紋一般,左額處天生陷進去一塊,豁嘴兔唇,使他的容貌看上去異常的猙獰、醜陋。

這相貌上的缺陷,使他幼時給父母遺棄,給僧院收養從小做了和尚。即便是做和尚也受盡欺侮,以致十三歲時在收養他的老和尚死去,他便提了一把剔骨刀,將僧院裏其他二十六個和尚一個不落的殺死,一把火燒掉僧院,落草為寇去了。

狗犢子盧雄問道:“虎爺,還有仗要打?”

“或許吧!”陳芝虎淡淡地說道,開口說話時,豁嘴裂得更厲害,真如一張活生生的虎臉。

“虎爺,你說高先生曉得我們幫胡人打仗,會不會怪我們?督帥在閻王殿裏會不會怪我們?”狗犢子盧雄問道。

“你既然下定決心要替督帥報仇,還怕督帥怪你嗎?”陳芝虎反問道,見狗犢子盧雄費解地撓腦門子,笑了笑,又凝眉望向遠方,心裏暗道,督帥,你莫要怪我,我對你的義已盡,這狗日的朝廷可沒有半點值得我效忠的地方……

陳芝虎又摸了摸遮住半邊臉上的醜斑,想起幼年所遭受的種種屈辱跟折磨,想起初蒙崇觀帝召見登殿,崇觀兒乍看他如見惡鬼驚愕。對腳下這片土地,陳芝虎心裏便只有斷不絕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