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七十七章 孤臣忠烈(第3/4頁)

陳定邦悶頭往裏闖,守在門前的甲卒拆刀喝道:“來者何人?”

看門人不在跟前,陳定邦探手將腰牌解下來,說道:“我住此間,還要問你們是什麽人呢……”

陳定邦雖不擔任將職,但從三品的騎都尉武官銜還在,腰牌銀制,牌頭做出虎口狀,有如虎符。

領頭的校尉看了陳定邦一身寒酸的衣衫,也沒有兵器在身,說道:“莫不會是你撿了吧?”

“李帥一身節儉,我等便有錦衣也拿去換食,豈容你在這裏輕賤?”陳定邦咄罵道。

這會兒有一人從裏面走來,陳定邦喚道:“狗犢子,你是怎麽守門的,魂都跑哪裏去了,哪有讓宮裏人幫你守門的道理?”

“陳將軍,你怎麽回來了?”狗犢子也不識眼色,看到陳定邦返回來,缺根筋地問道。

陳定邦眉頭微蹙,這狗犢子就是缺個心眼,沒理他的問話,問道:“還有其他人都跑哪裏去了,府裏都有哪些客人來了?”

“其他人都給督帥打發走了,我不肯走,督帥拿我沒有辦法。有人來了,我才到裏面去招呼。”狗犢子得意洋洋地說道:“陳相爺與內待省的王啟善王大人過來了,在西偏院跟督帥說話呢,督帥要我出來招呼諸位兵爺……”

陳定邦心裏咯噔一沉,這才猜到督帥讓他緊急去津海送信,實際是故意將他遣走。督帥料事如神,那陳信伯與王啟善這次過來就絕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陳定邦悶聲往西偏院走去,也不從校尉手裏拿回腰牌。那校尉見陳定邦確實是府裏人,也不擋他,看他走得急,過了片晌才想到沒將腰牌還他。

陳定邦一身潛行出城的穿扮跟行頭,身如赤貧,走地無聲。之前宅子裏還有十數名老卒照應,今日都給李卓遣散,偌大的院子空無一人,顯得異常的寂寞。

陳定邦走到西偏院,不僅沒看到府裏人,也沒有看到陳信伯、王啟善有隨待跟進來,好像他們就只從北園帶了一隊甲卒護衛。

“郝大人回來了,遼西兵敗有了定議,這杯酒是皇上賜給你的!”這是陳信伯的聲音。

陳定邦心裏奇怪,遼西兵敗有了定議,跟賜酒有什麽關系?心裏一猶豫,便緩下步子。

“我飲下這杯酒可以。我死不足惜,但郝宗成在臨渝被俘兩月有余,昨夜突然脫歸,實是偽燕的陰謀啊!”李卓的聲音悲涼。

“你是說東胡人的苦肉計?”陳信伯反問道:“要不是有勇卒不甘心給東虜所驅,冒死救人,郝宗成便要死在東虜牢裏。聽說他們夜裏回來經過朱雀街,與你的部將陳定邦遇到。郝宗成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了也不會認為是苦肉計的!至於遼西兵敗,我曉得你心裏不甘,但當年是你空口許下五年平虜之諾不假吧?此番征遼西也是你動議成行不假吧?也是你擁兵松山不前錯失良機不假吧?非如此,虜兵怎能從大同脫先?遼西之敗皆因為袁立山率部先降而失全軍崩潰,袁立山是你治薊鎮時依仗的左膀右臂不假吧?你總不能將這些罪失都推到皇上頭上去吧?”

陳定邦胸口似給塞了一團火,要爆發出來,陡然明白所謂的賜酒其實是杯要奪督帥命的毒酒,這狗日的崇觀兒到這會兒還要督帥來替他承擔兵敗的罪責,陳信伯、王啟善過來當幫兇……

他斂起足弓,就要轉身回屋去拿兵刃去,將陳信伯、王啟善砍個七八截,才帶著督帥闖出燕京城去找陳芝虎!督帥哪點對不住他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也是為臣的本分。陳芝虎若要問起,便說我是畏罪自殺,想必你們也是這麽安排的。這是我給陳芝虎所寫的遺書,沒有我的遺書,陳芝虎是不會信你們話的……這杯酒我已飲下了,陳相可以回去交差了。還請陳相代我謝皇恩浩大,請代我向皇上進最後一言:燕京突圍,使陳芝虎殿後,南行還有一線生機,斷不可聽信郝宗成之言東去津海!袁立山還有些將勇,他親眷皆在京裏,不可能不戰而降!請皇上對薊鎮將領軍眷皆賜厚賞,不能在突圍之時,讓薊北軍給東胡人利用了!還有……”

那陳涼悲壯的話到這裏就戛然而止,接著就是酒杯落地而碎的聲音。

陳定邦顧不得去取兵刃,破門而入。李卓枯槁的身子站在桌前,已經絕了生機,只是手臨死還撐著桌案維持身子不倒下……

“督帥!”陳定邦號啕大哭,心裏又恨又悲又痛又悔。

恨天下待督帥何其不公,恨督帥視陳信伯為師為友,陳信伯卻來逼死督帥!

悲督帥際遇淒涼,壯志未酬,還要代君受過。

悔未能及時反應過來,將督帥手裏的毒酒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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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定邦闖進來,陳信伯與王啟善都吃了一大驚。陳信伯也不管他與李卓交識數十年,拿了桌上那封李卓寫給陳芝虎的信函就走,也來不及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