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七十七章 孤臣忠烈(第2/4頁)

騎隊從巷子口經過的時間很短,但也能讓人看清給騎隊簇擁在中間的那個人給拿繩子綁在馬鞍上,幾乎瘦脫了形,身上血跡斑駁。一時間也讓人猜不透中間那人是因為犯了事才給綁在馬背上帶去宮城,還是瘦脫了形,身上傷勢太重無法騎馬才給綁在馬背上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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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定邦聽著騎兵穿街而過的聲音,與兩名從薊鎮跟著到京城的老卒避到街鋪的矮檐下。李卓入夜裏咳嗽又嚴重起來,城裏也不安寧,陳定邦雖藝高膽大,也不敢隨便拿著銀子穿街過巷去藥鋪子抓藥,要兩名老卒跟著自己有個照應。

騎隊過去,店鋪檐頭挑掛著一盞馬燈,恰將給擁在中間那個幾乎瘦脫形的人臉照清。雖說那人臉頰都瘦如枯骨,但他化成灰,陳定邦也認得,心下猛地一驚,郝宗成不是在臨渝給東虜捉住了嗎,怎麽出現在這裏,還給捆在馬背上?

與郝宗成同給擁在中間的另一個人,下意識的轉頭望來,目光在陳定邦的臉上定了一瞬——陳定邦也瞬時認出他來,竟然與郝宗成同時在臨渝被俘的張希泯。

騎隊沒有耽擱,轉眼即過,往宮城馳去。陳定邦也沒有耽擱,帶著兩名老卒到常去的店鋪子叫開門抓了藥就往回趕,將剛才在街上看到的事情告訴回京後就臥床不起的李卓。

“郝宗成、張希泯回來了啊,郝宗成還給整得不成人形啊……”李卓輕輕的應了一聲,就好像極輕的一聲嘆息,未對郝宗成、張希泯二人回來之事有任何的評價,只跟陳家邦說道:“你拿筆墨來,我寫一封信,你今日就找機會出城去津海,將信交給宗庭……”

回京兩個多月,李卓的病情一直都沒有好轉,身如枯槁,瘦將脫形,仿佛軀體裏的生命已經熬盡,有如風中殘燭,就剩最後一點殘火未熄。

陳定邦不曉得督帥為何突然想要讓他去津海聯絡高宗庭,讓老卒去煎藥,他跑到書房去拿筆墨到李卓病榻前來,扶李卓從病榻上坐起。

自高宗庭與耿泉山去津海後,津海援軍遲遲未見蹤影,李卓也不管不問,只是三五日寫一封折子遞到宮裏去等候回音。李卓回京來,恰趕著松山慘敗的消息傳回,朝廷就有要議他罪的聲音。待遼西及整個薊鎮崩潰之後,宮裏才傳旨削去李卓燕國公的封爵,再也沒有其他什麽動靜,李卓三五一封遞進宮裏去的折子自然也是一直都沒有回音。

李卓費力的伏在桌案上寫好信,裝好函封,要陳定邦貼身藏好。這會兒老卒煎好藥端來,李卓將藥碗接過來,不管燙嘴兜嘴就喝下去,好像讓陳定邦放心似的,跟換了裝束的陳定邦說道:“事不宜遲,你快去津海吧!”

陳定邦本想說等天亮後借送柴車進城的機會混出城去,但看李卓如此焦急,便想去西城找一個認識的守城軍將從城墻拿繩索滑下去。

陳定邦也不耽擱,離開李卓的房間,將幾名伺候的老卒頭子喚到跟前來吩咐:“這城裏也兵荒馬亂的,你們要守緊了宅子,要有什麽難處,不要管督帥應不應,派人往陳相爺府上通知一聲……”

陳定邦出了府宅,便往西城走去,想找相熟的軍將,趕著那員軍將不當值,又趕腳往軍將在北城的府宅裏趕,才曉得那人所部已經調出守城的序列。

偷偷摸摸的放人出城,親自做可以,那軍將也信得過出身李卓門下的陳定邦,但是轉托他人行這個方便就不成,萬一消息泄漏出去,給栽個縱間通敵的罪名,誰也擔當不起。那軍將不肯出面托人幫陳定邦出城,留他喝酒到天明。

雖說東胡人還沒有將兵馬壓上來,但燕京的九個城門在大白天也是緊閉戒嚴,僅擡屍出城或運柴水進城,才間或打開一兩個城門,才有混著進出城的機遇。然而陳定邦溜達了大半天,還是沒有找到出城的機會。將近黃昏時,不得不頹然放棄,先回來見李卓,想著明天拿李卓的名帖去五軍都督府光明正大的要個名義去台湖大營見陳芝虎,到台湖大營後再潛去津海送信不遲。

李卓北上以來,只身在燕京任職,家小從江西返回西秦老家,相比較其他重臣,李卓在西槐子巷的府宅窮酸得很,僅有十幾名老卒在府裏聽候差用。宅門前有幾株大槐樹,以往李卓在京裏任兵部尚書時,這幾株槐樹總是系滿騾馬,樹蔭下停滿車轎。李卓這趟回來,門廷裏可以羅雀,便是陳信伯陳相爺也好久未來探望了。

陳定邦趕回宅子,走到巷子口,就遠遠看到數輛馬車停在樹下,還有一大隊甲卒守在宅子前。馬車是宮裏馬車,甲卒是北園禁衛,陳定邦疑竇大增,心想,督帥三天兩頭往宮裏遞折子,跟打了水漂似的沒有回應,怎麽郝宗成、張希泯昨夜莫名其妙的回來,宮裏就派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