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三十六章 歷史總是重演

崇觀十三年元月十九日,郝宗成出密旨奪李卓兵權,代將薊北軍,部署出兵打遼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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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趹的馬蹄踢著積雪飛揚,將冷得發白的太陽遮得如濃霧彌漫,騎手勒著韁繩,縱馬溜著岸下了太子河,馬蹄踩著河冰吱溜滑響,小跑往對岸的北宮馳去。黃墻黑瓦的北宮高墻在雪地顯得異樣的鮮明,快馬馳近宮莊大門,馬背上的騎客揚聲而喝:“松山秘信,專呈汗王!”

宮莊大門從裏迅速打開,出來數名甲士,過來幫著牽過馬,帶著來人就往裏走。從宮莊大門望進來,昔時東胡王在遼陽城外的北宮,如今已經一座駐滿甲士的城堡,戰馬嘶昂,不曉得有多少兵馬藏在其中。

葉濟爾一身胡服戎裝,身穿革甲。來人跪呈松山秘信。他接來看過,哈哈大笑:“……魚兒終於上鉤了!派快騎傳報大同,讓多鏑在大同得信即刻出兵,不要拖延!”

“是不是等郝宗成出兵打遼陽再說?”那赫雄祁說道。

“無需等。”葉濟爾興頭很高,說話也比平日響亮許多,說道:“郝宗成即使是出兵打遼陽,也沒有膽子傾城而出。這邊分兵誘他深入,大同那邊要同時動起來,時間不多了……”

大雪封境,快馬到大同報信,最少也需要五天時間。葉濟多鏑在大同集結兵馬南下,需要有三五天的準備時間。待南朝探馬將消息傳到松山,再少也需要七八天的時間。如此算來,差不多又是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裏,足以將部分薊北軍從松山等城誘出來了。

即便南朝拖著不換將,大同那邊的兵馬也會動起來,從晉中借道再入燕南。在薊北軍從松山倉惶南撤時,遼陽這邊出兵插入遼陽,與其野戰。當然,薊北軍此時臨陣換將,軍心不穩,要比素有名將之望的李卓執掌薊北軍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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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雪封,十數匹騎士擁著一輛馬車在雪地裏遲緩難行,打前頭有一支騎隊擁著馬車過來,逆著風雪走得卻急。在遮眼的風雪裏,兩隊相錯時,才認出對方來。

“耿校尉,督帥可在車裏?”

耿泉山擡眼看向裹在灰色大氅裏的騎客拉下遮風雪的面罩露出臉來,卻是淮東吳齊,頹唐的神色才稍振作些,示意左右停下,翻身下馬走過來,問道:“吳爺怎麽在這裏?”

高宗庭聽著外面的動靜,掀開車簾子,恰好看到李卓從對面的馬車裏探出頭來。

李卓滿面倦容,須發都成雪絲,身子佝僂著,聲音嘶啞的問了一聲:“是宗庭嗎?”

出遼西時,李卓就患有眼疾,但不算嚴重,沒想隔這麽近,李卓還看不清自己。高宗庭忍不住落下淚來,忙不叠地爬下馬車,走過去握住李卓的手,哽咽說道:“督帥,是我。”

陳定邦從後面騎馬過來,看到高宗庭,抱怨道:“高先生怎麽才回遼西?”

“我……”高宗庭話給堵在心裏,有萬般苦說不出口。

“這或許是天意。”李卓幽幽一嘆,他不需問也知道高宗庭南行的結果是什麽,這一嘆後兩行濁淚就從臉頰掛下來,似為大越朝的窮途末路而慟哭,輕輕的拍著高宗庭的手背,說道:“你就不應該再回來啊!”

“宗庭怎麽能棄督帥?宗庭怎麽能棄督帥?”高宗庭眼淚橫流。

吳齊是心腸硬似冷鐵的人物,看此情形,讓他想起十數年的風雪夜,眼前這一出跟十數年前的蘇門慘案有何區別?這一幕幕從來都沒有斷絕過。

吳齊下馬來,走到李卓面前,說道:“吳齊見過督帥,這是我家大人給督帥的信……”從懷裏掏出那封貼身攜帶有月余,都有些皺巴巴的信函來,遞給李卓。

李卓手顫巍巍的將信函拆開,幾乎是湊到眼睛底下,才看清楚林縛炭筆所寫的小字……

看完過了良久,李卓對吳齊說道:“舍生取義,雖死不辭,我的道路已經快走到盡頭了,也沒有心氣再去摸索什麽,淮東的道路在哪裏,我看不透,只望你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務以民生為念!”

吳齊看了看高宗庭,林縛這封信雖沒有給吳齊知道,但吳齊應不難猜出信裏所寫什麽,這時候能勸李卓不要去京中的人,也只有高宗庭了。

燕北防線一旦崩潰,虜騎再入燕南,威脅京師,那個在深鎖宮中、高高在上的皇帝會認為錯都在他身上嗎?

張協、郝宗成等人會承認他們沒有盡到臣子的本份嗎?

那些個狂熱著想一朝平定虜患的朝庭諸臣,士子清流以及京師百姓,會冷靜的反省此中得失嗎?

要找替罪羊的話,沒有比李卓更合適的人選了。

李卓這時候已經給剝奪了兵權,兵部尚書一職也給周宗憲頂替,不過他畢竟有松山大捷的功績在手,而朝廷更盼望著薊北軍平定遼患,他完全可以趁著遼西方面還沒有潰敗,上表請辭歸鄉養老。淮東安排海船送他迅速南下,就可以脫離這個是非之地。即使不去淮東,哪怕李卓是回江西老家去,也要比回京師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