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六十五章 買路錢

返回二十裏許路,乘馬車甚便,藩鼎拿了蘇湄的身契返回河口,耽擱了一個時辰不到。蘇湄倒先接到消息,已經在草堂裏等候多時。

“蘇湄叩謝侯爺、藩老……”

不管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目的,元歸政今日能讓藩鼎將身契拿來,許自己脫籍,這恩情還是要承的。蘇湄當下跪地,給元歸政、藩鼎行了大禮。

元歸政哈哈一笑,說道:“蘇湄姑娘何時請我們吃你跟林制置使的喜酒?簸箕巷的柏園以及這邊的小柏園,便當我與藩老送給你的嫁妝。”

藩鼎也有準備,將柏園與小柏園的地契、宅契也取了過來,與身契放在一起,遞給蘇湄,從此蘇湄就算是脫了籍,跟藩樓再無關系!

蘇湄將自家的身契接過來,站起身來,粉臉一紅,說道:“侯爺取笑蘇湄呢。”

元歸政只當蘇湄害羞,見她將柏園、小柏的地契也接了過去,接下來怎麽安排,都是她與林縛之間的事情,沒有再追問什麽。

再說了,林縛要娶蘇湄為妾,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娶。林縛的正室顧氏是顧悟塵之女,顧家如今已是江寧城裏的顯族,女婿在江寧城裏風光熱鬧的娶一名歌姬回去,顧家臉面上總是無光的。

蘇湄脫了籍,不再是歌姬身份,就要守良家女子的規矩。這邊還要談事情,她先告辭回小柏園去。藩家的婆子、丫鬟、護院,今天都要撤出去,還有好些事情要做。

對元歸政的慷慨,林縛也不是沒有表示,他拿起茶盅,微微抿著,說道:“以前兩家些許不快,到今日也煙消雲散而去。藩樓是江寧有數的商號,生意也做得大,我還要請藩老將生意做到崇州去,給崇州去添些財源呢……”

“制置使邀請,老小兒哪敢不從?”藩鼎笑道。

此前,因湯浩信之死,林縛對梁家懷恨在心,對永昌侯府、藩家的商船進行封鎖,便是虞東宮莊的船,想要出入江口也受到極大的限制。

江東米價六錢一斤,京畿差不多是此數的十倍。雖說京畿米市給張協及戶部官員控制住,但不管怎麽說,永昌侯府與梁家以及梁太後要插一腳進去,張協總要分些肉出來。就算張協允許藩樓代表後黨往京畿米市裏的插一腳,總也要運米北上才能牟利,但江口、淮口給林縛封鎖住,藩家雖有幾艘海船,卻無法運米北上。

虞東宮莊那邊,也因給林縛限制住,只能運銀北上,無法運米北上,使他們有百般苦說不出。這次拿出十二萬兩銀子跟蘇湄的身契,就算是從淮東買條道,也是值的。

當然了,僅僅買通路是不夠的。在江寧的諸商號裏,藩家的船隊也算是屈指可數的,但比起林家與津海海商組成的黑水洋船社有近二十萬石的遠海運力,藩家就太不夠看了。算上走淮口,走膠萊河的百石船,藩家船隊的總運力也是萬石左右。雖說黑水洋船社的遠海糧船,從崇州出海,直航到津海,速度快,效率高,一年能走五六個來回,但是走淮口,走膠萊河的近海航線周期極長,一年能走兩個來回,已經是極限了。

費這麽大勁,永昌侯府當然不是僅為了每年多運兩萬石米糧進京販售。

藩鼎笑眯著眼,說道:“藩樓每年倒是能有好些米糧多余下來,京畿那邊又緊缺太多,沒有大船,兩邊就無法周濟。小老兒想跟制置使打個商量,江東這邊多余的米糧,藩樓可以折價售給淮東,但要制置使在津海額外拔些米糧補給我們就成,我們可以比官價更高結算……”

“倒不知藩樓每年在江東能余多少米糧?”林縛不動聲色的問道,也不看元歸政的神色。

“制置使真個不知?”藩鼎問道。

“哦。”林縛拍了拍腦門,恍然若悟道:“藩老是說虞東宮莊節余下來的米糧?”

藩鼎點點頭。虞東宮莊跟崇州隔著條江,想瞞過林縛的眼睛也不可能,要是林縛真給糊弄過去,他之前也不會如此用心的封鎖虞東宮莊的出路。

虞東宮莊是梁太後的私房田,錢糧收入又稱宮莊粒子銀,歸梁太後私人支取。為了避免引起崇觀皇帝的警惕,每年公開北運的粒子銀都很有限,多余部分由藩樓暗中消化,分流到梁家跟永昌侯府。

虞東宮莊跟崇州就一江之隔,這兩年林縛又怎麽可能不摸清虞東宮莊的情況?

虞東宮莊莊戶計有一萬兩千余戶,實際開墾糧棉田四千余頃,然而報備內府司的數據不足四分之一。按照規定,虞東宮莊的余糧要交平江府官倉收購,每年差不多八萬余石粳米。在扣除宮莊日常支用後,每年差不多有兩萬兩的粒子銀北上,送入梁太後的萬壽宮裏支用。

而虞東宮莊每年通過藩樓向平江府糧商消化的額外米糧,在三十萬石以上。平江府大面積種植桑棉,導致糧田減少,虞東宮莊的產糧倒是彌補了平江府的糧食需求缺額。大量的銀錢,就通過藩樓流入梁家跟永昌侯府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