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五十八章 銀契嫁妝

十八兩萬銀,折重一萬一千多斤,分三輛馬車,每輛馬車加上自重,有四千多斤。

四匹健馬拉一輛車,近四十石的載重,車轍從鋪石路上軋過,“嘎嘎”作響,在當世絕對要算重載馬車了。這種車也只能在城裏的鋪石路走,走硬土路就要多費一分馬力,一遇雨天,道路變泥濘,更是趴窩——這時候卻惹得集雲居這邊虛驚一場。

南方河曲密集,多舟少車,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在出行載貨多用車的北方,也只見車軸位於車身居中的兩輪騾馬車。且不論載重能力,僅考慮穩定性,四輪結構也要遠遠強於兩輪。只是四輪馬車相比兩輪車,不是簡單的再添加一對車輪就行的,其機械結構要復得多。

林縛有意廢掉更能體現官位意識的擡轎,去年就在崇州開出千兩銀子的懸賞,請天下匠師造四輪車。

司天少監姜嶽春後托人送來一套圖樣,崇州那邊正派人照圖樣試造,也不曉得能不能行。總之這種事,急不得,不要指望能一次競功,也許要經過兩三代人的積累,技術才會成熟。

既然是虛驚一場,這邊自然是撤掉警戒,恢復正常的夜間警衛,林夢得指揮人手,將封裝好的銀箱搬進院子來。

銀子說起來很多,但官錠一枚重五十兩,十枚一封,十封一箱,也就三十六箱銀而已。兩人搬一箱,眨眼工夫,就都搬到前院放好,等到天亮之後再轉移到金川河口去。

林縛請沐國公曾銘新進屋說話,蘇湄與小蠻也出來請安,站在一旁沏茶伺候。

蘇湄也是羞澀,她留下來過夜,也只是好些時間未與小蠻親近了,但給外人撞見,意味就完全不同了。曾銘新對蘇家是有大恩的,蘇湄總不能躲著不出來,任是她平時再落落大方,這會兒也臉帶羞意。

過了片刻,林夢得拿了契書進來,站在邊上,恭敬說道:“得讓老國公爺知道,錢莊籌銀子,眼下確定有兩種方式:一是入作本金,錢莊這邊出據銀契作為憑證。這銀契一式三份,錢莊與淮東軍司都要鑒押的。錢莊每年核計盈虧,從盈余裏拿出部分來,按照各家投入本金數,發放紅息。除了錢莊拆夥,本金一般不能收回,但銀契跟房契,田契一樣,都可以轉售他人,只需跟錢莊,淮東軍司兩處報備一下。第二種方式,是存入錢莊吃錢息,年息暫定六分,以後會根據情況進行調整,可能調高,也可能調低。錢莊開據銀票,日後可以憑銀票隨時從錢莊取走現銀,錢息有一天算一天,可以一年一結,可以留到最後取現時一次結清!”

曾銘新沒有忙著將契書接過去,側頭問林縛:“吃錢息,你們可是照田價來計算的?”

“老國公爺眼光毒辣得很。”林縛笑道:“錢莊之事才是初行,好些細枝末節,很難一時間琢磨透徹,眼下只能照田事試行……”

“外郡戰火頻生,好些人都聚到江寧來避禍。”曾銘新嘆道:“家財再厚,守在城裏不事經營,也會坐吃山空。買田吃租或放印子錢吃息,都是維持家業的老辦法。好些人都只會抱殘守缺,僵化不知通變,唯淮東能在老辦法上推陳出新,這才是幹大事業的氣象啊!別家不如淮東太多了……”

林縛笑了笑,這種話題無論跟誰都沒法深入討論下去。

戰禍頻發之時,外郡大量土地拋荒,唯江寧局勢一直穩定,大量富戶湧入,使得田價一漲再漲。上好的熟田,十三四兩銀子都買不下一畝來,比起林縛初入江寧,田價漲了一倍不止。

江寧城的田主,很少是自家經營的,更多的買來田地交給收租棧經營,田主借田契每年從收租棧收租就是,很少跟佃農發生關系。買田收租,年景好時最多也就能有六分利。

淮東辦錢莊,是新事物,但錢莊的諸多特點,從收租棧,放印子錢,貨棧飛票的已有事物時,都能找到對應的特點。這些都新辦錢莊的現實土壤,任何一樁新興事物,要想獲得成功,都不能是空中樓閣。就算沒有林縛去推動,再過上些年頭,在收租棧,印子錢,貨棧飛票的基礎上,商品流通進一步的繁榮,與錢莊性質類似的機構也會自發的出現。

“這筆銀子一時半會都不會用上,還是入作本金。”曾銘新說道。

以他老辣的目光,也知道淮東錢莊需要更多的本金。投進去吃錢息的銀子畢竟是不穩定的,一旦淮東軍吃了敗仗,吃錢息的那些人,就跟樹倒而散的獼猴似的,巴不急的要離淮東而去,算不上淮東的根基。

他又跟林夢得說道:“夢得你再拿一份銀契給我,蘇湄這丫頭,平時不知節儉,我要給她留一份嫁妝!”

林縛等人也萬萬想不到老國公爺會有這樣的安排,蘇湄與小蠻一齊跪下,感動得泣淚,哽咽說道:“國公爺對蘇門有再造大恩,這份恩情,蘇湄與妹妹萬世不忘,不敢再承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