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十一章 降將(第2/2頁)

工輜營定編就有六萬人,再給家小發口糧,家屬上堤或參與開墾荒地,另外發工食錢。其他不說,淮東軍司養六萬人的工輜營,僅米糧一項消耗,就大得驚人。

在淮泗時,與江東左軍打,只知道江東左軍能打,很強,但江東左軍為什麽這麽能打,這麽強,卻是一摸瞎,沒有知道緣由。

到崇州來兩個月,張苟倒有了些模糊的認識。便是大家手裏的鐵鍬、鐵鏟,用的都是他們之前不敢奢望的好鐵。

工輜營普遍使用的這種鐵鍬都耐磨,刃口硬,鍬身挖硬土也不容易斷,兩三把鐵鍬的用鐵量就能打一把上好的斬馬大刀,崇州竟然奢侈到用這種好鐵來打鍬鏟。

張苟還想著杆爺在進淮泗之前的話,想著打下徐州,開爐煉鐵,打上兩千把上好的斬馬大刀,編一支斬馬精卒出來,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徐州沒打下來,安帥給陳韓三狗賊所殺,而杆爺兩千把斬馬大刀與斬馬精卒的夢想,自然是破滅難成。

之前的奢望與夢想,在崇州卻是如此的輕易與唾手可得。張苟心裏感慨萬分,除了他幾個還念著往日情義的人,其他人怕是到最後連反抗淮東軍司的心思都不會有吧?

林縛不理會張苟的走神,紅襖女在淮西與羅獻成互為犄角,對抗長淮軍與北面的梁成沖所部,孫壯在睢寧兩三個月,還頗為安分。只要睢寧那邊不出亂子,這邊倒也安穩,絕大部分的流民軍將卒還是能拉攏過來的,修堤也是改造。

林縛看向牛倌出身的工造官朱艾,讓他到前面來說話:“劉庭州知府也頗為賞識你的才幹,在崇州給我好好幹……”

“小人知道,定不負大人期待。”朱艾頗為激動地回道。

朱艾少年時與人爭鬥,半張臉都是傷痕,看上去有些猙獰,另半張臉倒是清秀,在鹽瀆清津給人稱作朱瘋子,又稱作朱半臉。放牛為生,都二十八歲的,連一房媳婦也沒有娶上。

鄉野有遺賢,這話倒是能用在朱艾身上。朱艾少時便放牛為生,但偷學識字,拿柳枝在沙上練筆,也寫得一手好字。

朱艾對築海塘的見識,遠非簡單的經驗與粗淺的認識。當年在向劉庭州獻策得到嘉許之後,朱艾就夢想能給劉庭州辟舉到縣裏做吏員,更在修海堤一事上用了心思。幾年來借放牛之機,朱艾幾乎走遍鹽瀆、射陽的海濱,測制了相當精準的鹽瀆、射陽沿海的地形圖與潮汐圖,從漁民、鹽戶那裏得來大量一手資料,也寫下大量的手稿——只是他這種行為在鄉裏只會惹來更多的嘲笑,填不飽自己的肚子,卻妄想去做官,窮得睡牛棚,也沒有哪家姑娘會許給他,劉庭州也始終沒有辟舉他為官吏。

崇州為築扞海堤,從沿海諸縣張榜選才,朱艾偷賣了主家的耕牛,換得盤纏,跑來崇州獻策,以求出身,給辟為吏員,派過來做了工造官。為朱艾偷賣牛事,鹽瀆知縣胡大海還發了海捕文書,派官差到崇州來拘人,還是林縛給劉庭州寫信,才將這事抹平掉。

與韓采芝、張苟、朱艾等人說過話,林縛便繼續往南走去江門,他這回到打算從江門出海去嵊泗巡視。

雨雪天氣,這段路也爛得可以,沒有足夠的石炭爐渣,道路的硬化是個大問題。

從鶴城出發南行,中途一輛車斷了車軸,馬隊裏就剩一輛馬車,林縛掀簾鉆了進去,宋佳也只是往邊上讓了讓,也不介意與林縛同坐車裏。

天將晚時,離江門剩下不到十裏路,有哨騎從後面追上來,卻是葛長根從儋羅島越海傳回的急報。

葛長根奉命在儋羅島西海岸建濟州港塞,並以此為濟州與儋羅島以及儋羅東南的九州等國進行軍馬、銅鐵礦貿易。

隨著影響的擴大,想不引起儋羅宗主國高麗的警惕也不可能。八、九月以來,高麗國向儋羅施壓,要往儋羅島直接派駐軍。

這個情況,葛長根早就向崇州通報。不過到十一月之後,情況就變得更加嚴重——高麗直接派水軍繞到西海岸來擾襲,已經發生三次沖突,最新的一次就發生在五天之前。雖將高麗水軍擊退,葛長根擔任高麗國會組織更大規模的攻勢,就非濟州軍寨現有兵力能對付的了,特派船渡海到崇州來救援。

“回崇城!”林縛不得不放棄去嵊泗巡視的計劃,改道回崇州。儋羅島濟州軍塞是極為重要的一步棋,不能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