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五十五章 伏兵多時(第2/2頁)

張苟也管不了這麽多,與陳漬立即安排所部在河東岸結營休整,恢復體力。夜裏,張苟脫了鎧甲,親自穿過江東左軍的水營戰船封鎖線泅渡過河,進入宿豫城去見孫杆子。

匆忙進城,往占據縣衙的流民軍大帳走去,院子裏都是松脂火把燃燒的氣味,登堂入室,進了院子,張苟就聽見裏間有摔碗砸碟踹桌子的聲音,接著就是杆子那如受傷野獸似的嘶吼:“你們都他娘的吃了屎,兩個時辰不到就把睢寧給丟了!”

張苟心裏一涼,沂水大營、泗水河東大營先後失陷,睢寧應該有更充足的準備,不至於連兩個時辰都守不下來吧?他不待通報,硬著頭皮走進去。

孫壯見張苟進來,更是大怒,一腳踹去:“便是三歲小孩,豁了命,也能抱住壯漢的一條腿,你們是吃什麽貨的,眼睜睜的讓江東左軍渡過河來!”

孫苟不敢躲,胸口硬生生挨了一記,差點悶過氣去,還是左右將盛怒之中的孫壯抱住。

張苟跪下來,哀聲似嚎:“狗兒給杆帥丟臉了。但是江東左軍打得太妖,每一拳都打在我們不受力處。我們跟著跑了兩百裏,不少兄弟跑得吐血,也沒有掉隊,但就是趕不上趟啊……”

孫壯盛怒之下,繃了肩腹多處創口,鮮血繃得直流,給左右強抱住摁到座椅上,無法動彈,見張苟身上雖無重創,但神情糜頓,實也是連續幾天幾夜沒有闔眼,才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你起來說話,沒做虧心事,跪什麽跪?我恨啊,安帥所打下的大好局面,眼前就毀於一簣,你讓我有什麽臉去見安帥?便叫我戰死在城下,也沒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全爺啊!”

聽孫壯提及年初戰死河中府的楊全,張苟也是一臉悲痛。

這時候左右才小聲告訴張苟睢寧失守的細節:“睢寧本做好萬全的守城準備,萬萬沒有想到睢寧南寨那一夥人都是官兵細作所扮……”

“什麽?”張苟難以置信,“那路兵馬不是四月中從周口方向投靠過來的嗎,怎麽可能都是官兵的細作?再說用他們去守南寨,也有兩個月的時間,便是官兵的細作,又怎麽可能一點馬腳不露?”

“是啊,誰能想到啊?江東左軍往襲睢寧,南寨那夥人要求避入睢寧協守,沒人防備他們,便打開南門放他們進去協防,南門便給他們趁勢奪下。奪城後,他們倒是升起旗號來,稱是江寧兵部左侍郎顧悟塵之子顧嗣元所部,也不知真假,迎江東左軍進城卻是真。”又說道:“此外,西邊的汴水河也有水營戰船進入,似乎是東陽軍將領楊釋所部……”

“啊?!”張苟這才感到問題的棘手來。

流民軍好些將領都搞不清朝廷官員之間的關系,他卻是清楚的。認真說來,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都是顧悟塵一系的,顧悟塵能飛黃騰達,在短短兩三年間,從江東按察副使升至江寧兵部左侍郎,轄掌江寧水營,主要依賴的便是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所立戰功,這個楊釋也是顧悟塵的親信。

進入四月之後,在淮東、淮西設防的官兵主要也就是江東左軍與東陽鄉軍了。南寨所潛伏的兵馬,若不是後來秘密給官兵收買過去,確也有可能是顧悟塵之子顧嗣元所部提前潛伏過來。

但南寨這路兵馬,張苟也有接觸,確實是以河中府的流民居多,家屬也相當的多,所以大家才沒有什麽疑心,又怎麽可能突然會成為顧嗣元的部屬?

不管如何,這接下來的戰事可就艱難了。

從徐州到淮安,從西北往東南流向的泗水曲折長約三百裏,睢寧恰位於中間點上。如今睢寧城給江東左軍輕易奪去,而江寧水營與江東左軍水營的戰船同時出現泗水、沂水裏,將他們在淮泗的優勢兵力硬生生的分割成四塊——泗陽、宿豫為一塊,圍徐州的兵馬為一塊,汴水河西為一塊,泗水河東為一塊。汴水河西以及泗水河東的兵馬暫進給分隔在外線。

無論是泗陽、宿豫的兵馬想集中力量吃掉劉庭州所率的援淮軍,還是圍徐州的兵馬集中力量攻下徐州,都會受到在睢寧的江東左軍的幹擾。

照眼下的情形來看,江東左軍很可能會集中兵力掉頭南下,先救有斷糧之憂的劉庭州部渡援軍。畢竟嶽冷秋在徐州城裏還能堅守一段時間,他們就算在宿豫城裏有更多的兵力,但沒有水上戰船的配合,也無法阻止江東左軍水陸並進從睢寧南下援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