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四十八章 營破

三日來兩軍交錯廝殺,雙方也沒有從容整飭營寨的機會,流民軍在飛霞磯正北面的主營壘也僅僅是豎了單層柵墻,在柵墻前堆了些障礙物,連壕溝都沒來得及挖。

豪雨瓢潑,除幾座遮雨棚下,還有營火燃著,哨卒守著,整座大營都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兵卒也都躲到營帳裏避雨。

不漏雨的營帳不多,加上地勢偏低,雨又下了一夜,好些地方都給水淹了,大半人折騰了一宵沒睡,兵卒們也管不得禁令,挪地躲雨,營中已然一片混亂,沒有當場炸營已有些幸運了。

好不容易見雨停了,哨卒們四處找幹柴點營火,軍官提著燈籠吆罵著找手下的兵。

好幾處柴垛子都給澆濕,最先點起的是旗杆的風燈,像升旗一樣,一長溜的燈籠掛了上去,給四下裏提供了些微光亮。

這點光亮遠遠不夠,流民軍的一名軍官站在旗杆下,大聲喊著:“轅門口的人呢,怎麽還沒有將營火點起來?要是讓官兵偷了營,剁了你們的雞巴!”

還沒等有哨卒回應,轅門口便有嘩聲,有軍官提燈籠過去,閃過來是雪亮的刀片,這時候才有人驚醒過來,尖叫:“襲營!”

剛下過大雨,踹翻幾座營帳縱火,火勢也竄不起來,這時候天際已泛起些微清亮,過不了多久便要天亮。這是一座駐有三千人的大營,肖魁安也不辨營火,聽著哪裏混亂再帶人往哪裏沖,從南頭沖到北頭,差點掉進淹水的坑裏,又折向往西沖,想要將營透過,趁著將流匪西邊的大營也沖亂……

這時候天色已能見物,飛霞磯上的渡淮軍主力也搬開營寨前的障礙物,依次而出,結魚鱗陣往前準備往前突破。

正北方的流匪主營沒能燒起大火,那是大雨使然,劉庭州借著晨光,看著流匪主營裏的人奔影亂,而流匪前壘只有倉促趕去的百余兵卒,根本形不成阻礙,知道肖魁安率死士已經成功地將當前敵營攪亂!

劉庭州在緋紅官袍外穿漆染皮甲,穿金屬兜鍪,跨在馬背上,一手勒住韁繩,一手拔出佩刀,吼道:“諸將卒,庭州與爾等同進,破殺流賊!”揮刀發出進軍令。

一般說道,魚鱗陣主將居中後,劉庭州卻在第二層的兩個方陣之間指揮作戰,隨陣前移,一旦前列受阻,劉庭州本人就要接敵了。雖說兇險,卻也激起將卒高昂的士氣。

滕行遠居中,他雖為文臣,但也學劉庭州換上甲胄。滕行遠的騎術很差勁,所幸左右有近隨擁著,也有人在前面牽馬引路,他實際代替劉庭州擔任中軍主將的位子,指揮協調整個魚鱗大陣,集中兵力,突破流匪在正北方向上的主營。

馬服、馬如龍位於陣後。

此番渡淮援徐,馬家近千名私兵悉數出動,畢竟援徐是援馬服的嶽父楚王。千名馬家私兵雖編入渡淮軍,實際上的指揮權馬服並沒有讓出來,以馬如龍為主將,馬服也跟隨在軍中。之前的硬仗,馬家私兵參與不多,還很好的保存著實力,這次集中突破,馬服也要得殿為陣後的位置。

魚鱗陣前移速稍緩,一炷香稍多些時間,也沖到正對面的流匪主營前,前壘的百余守軍沒有形成實質性的阻擋。主營轅門已經給縱火燒毀,混亂中有兩三百名流匪集結來要阻擋大軍踏營,就如擋車的螳臂給輾了個粉碎,當場給殺了三五十人,余下人都拔腳而逃。

破敵主營已無疑問,肖魁安率死士往流匪西面的營壘突進。

主營與西壘之間是低窪地,給積水淹沒,有數十流匪給肖魁安率死士驅趕著往西邊逃,看著他們倉惶逃入給積水淹沒的低窪地,整個人陷進去不見頭頂!

“有陷坑!”肖魁安大驚失色,流匪在營前都沒有帶著挖壕溝,卻在自家營壘之間挖大陷坑,過於詭異。

這時候就看流匪西壘的寨墻上擡起一排弓弩,箭簇閃寒光,肖魁安背脊發寒,瞬時明白流匪主營是陷阱。一波亂箭射來,肖魁安位置太突前,矮身拿盾遮擋,小腿給一支箭射了對穿,左右擁過來將他護住往後退。

雨後清晨,天氣涼爽,肖魁安額頭卻汗流如川,將小腿上的箭掰斷抽出,不顧箭洞流血,攔住一匹亂跑的走馬,跳上馬背張望。

渡淮軍幾乎是傾巢而動,前列殺至營前,上萬人將兩軍之間的空地都填滿,這時候撤退只會引起崩潰式的混亂,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線,從流匪主營方向往北沖。

這時候要確認流匪在主營北面有沒有設伏。肖魁安跨好馬,讓人撿一把長槍給他,兜著馬頭,轉向朝北,喚了一人:“許狗兒,你去稟告劉大人,流匪主營已破,要大軍稍緩,盡可能殺盡流匪主營亂兵,我等再為先驅,為大軍指路……你記住了,其他廢話不要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