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二章 錦上添花事(第2/2頁)

元歸政也知道虞東的事情做砸了不能怪兒子,畢竟那邊還是苗碩在做主,話說出口,當場想改是來不及的。

再說梁成翼當時也在那裏,誰能想到緊接著的海戰,林縛會毫無懸念地將奢家的北線主力船隊打了個落花流水?最關鍵的,還是很多人打心眼裏以為林縛在燕南的成名是幸運居多。

幸運?天下哪有那麽多的幸運事。

崇州童子案能不動聲色瞞下兩年,捅開前還不忘給嶽冷秋設個套,包括江東左軍回崇州駐守,立根於崇州,都是早就謀劃好的事情——這才是真正的大謀之才啊!將來遷都江寧,要是有一支精銳雄師在崇州能隨時調過來策應,什麽大事辦不成?

林縛勒著褲腰帶時送銀子是最有效的,不虞林縛不收,但壞在苗碩太小氣,六千兩銀子還拖拖拉拉不及時送去,給張晏直接反打了一耙,逼著林縛直接將六千兩銀捐銀給拒了。

如今賞功特旨已經到了江寧,對林縛除了加官晉爵,還劃地分餉,示恩寵之能事,近年來之少有,林縛手裏不那麽緊了,有選擇的余地,又怎麽會輕易拿這邊的銀子?

元歸政心裏惋惜,吃後悔藥也來不及,不僅不能將林縛倚為心腹使用,還防止他倒打一耙,虞東宮莊幾乎就在江東左軍的合圍之中。

“捐銀郡司亦非不可。”元錦生思慮道:“直接捐銀不成,我們可以捐戰船,亦能到江東左軍手裏,雖然效果遠不及直接塞銀子,但也能將他的胃口先養著,怕就怕將他的胃口養叼了……”

“暫時也只能如此,拿幾萬兩銀子,先穩住他也是好的,關鍵還是要我們自身有足夠的把握。林縛啊,只能指望他錦上添花,不能指望他雪中送炭。”元歸政說道。他也不得不承認,遷都江寧後,林縛為代表的林氏勢力將非同小可,哪怕是他們保持中立,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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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歸政、元錦生走後,林縛就依著軟榻隨意地撥了兩下琴弦,不成調的亂拔出些琴音,在空寂的夜裏鏗鏘的響著。

雖說江寧不似北方一到冬季就燒火坑,不過廂房裏火盆炭火燒得嗞嗞的響,裏廂也暖和得很。

林縛騎了兩天的馬趕過來,鞋襪也汗透再捂幹,還是有些潮意,歇下來就冷,在顧家也只能忍著,趕過來跟蘇湄見面,也沒有換一雙,這時候脫了鞋,將腳伸在火盆上,室裏倒是有一股酸酸的異味。

“真是汗臭腳,也不管別人鼻子能不能受著。”蘇湄嗔怪道:“我幫你脫下來,擱外面爐架子上烤幹了……”伸手要來替林縛將臭布襪子脫下來。

“別,讓別人看到可不好。”林縛縮回腳,說道:“柏園都是元歸政的耳目,我就是要元歸政看不透這裏面的道道,這樣才能是我們要挾他,而不是讓他來要挾我們……”

“那隨你好了……”蘇湄手輕掩著鼻子,俄爾似乎適應了異味,又盈盈而笑的將手放下,與林縛對坐著說話。

“內廷的水深著啊。”林縛微微感慨道:“燕、魯二王,皆是德隆帝子嗣,他們二人繼帝位,蘇家案還是沒有大白於世的機會。雖說梁氏擁立慶裕帝之後的可能性甚微,但我們也只能等啊——這天下局勢亂的,元氏能不能守住這帝位都是一半一半的。”

“這北邊民亂雖然鬧得厲害,民軍動輒十萬數十萬,但是老弱從之,婦孺從之,能戰者實不足一二之數,又缺兵甲,少補給,剿平似乎不難啊,若是奢家或東虜得勢,倒真正是禍害……”蘇湄說道。

“民亂不難剿滅,然而民眾不能吃飽飯,這民亂便不會息,滅了一撥,另一撥又將興起,這傷的是根基。根基不傷,奢家與東虜就不可能得勢。李兵部也看得透徹,他給我的私函裏,有意要我領兵去平民亂。如此無銀無糧就撫,田地又給地方豪族大戶吞並,權宜之計是下狠手鎮壓,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那些亂起來大殺地方的流寇也是可惡,但想想大多數人無非是為吃飽肚子而從賊。不能拯民於水火,但是這樣的‘戰功’我也不能去取。”林縛說道:“我還是留下來跟奢家硬磕好了。江東左軍要練成精兵,也不能挑軟蛋欺負,奢家才能算得上磨刀石。”

柳月兒、小蠻以及盈袖都不大關心國事、軍政,與君薰總有那麽一層隔閡捅不開,再說君薰的年紀也小些,長成深宅裏,他當然也不會將底細都說給宋佳聽,倒是能在蘇湄面前徹底放松下來,不需要什麽戒防的議論時事。